Chapter.4. 小鄭空間借你躲……(2 / 2)

起霧夜 九一圓仔糕 5073 字 11個月前

“獲得了她的一巴掌以及碟片的一巴掌。”

“說到這個都忘記給你上藥了。”說完鄭川逸便要去更裡麵的一間屋。

徐千律趕緊跟著站起來,攔了一下,“不用了,過幾天就好了。”

鄭川逸打量徐千律嘴角的傷口,不讚成道:“得消炎。”

徐千律看他進了應該是臥室的地方,在小三角櫃裡找出藥盒。

招呼徐千律坐好,鄭川逸一邊翻出消炎藥膏一邊抽出根棉簽,沾了一棉花頭膏體,隨後示意對方靠近,“這碟子不知道借了多少人,這個摸那個也摸,臟死了,彆不當回事。”

鄭川逸的語氣沒什麼情感,甚至還硬梆梆帶著對臟碟片的嫌棄。但,徐千律就是感覺自己的心像被掐了一把,眼前立刻起了霧,眼眶淺得快要兜不住。

他有些難堪,臉還愣愣地杵在鄭川逸麵前。本來眼神失焦逐漸看不見對方,現在他倒慶幸看不清了,不耽誤他自欺欺人自己不丟臉。

忽然,溫熱又略微乾燥的手掌撫在眼上,下意識閉眼的刹那,淚水便滑落了。黑暗中,徐千律的眼淚撲簌簌地掉著,心裡又澀又軟。

“沒事的。”鄭川逸一手擋住徐千律的視線,一手也不耽擱地給他上藥。

清涼的藥膏冷卻傷口火辣的腫痛感。徐千律腦海裡閃過許多畫麵,小時候徐女士給他報興趣班,他要選繪畫,他媽卻在珠心算和書法間猶豫,後來還是在老師“如果孩子實在沒興趣,這些需要專心的課程強求的效果不會太好”的建議下才遂了他的心願,最後總算報了繪畫,雖然還必須附帶一項其他他並不想學的。

入門之後,畫畫成了他成長中唯一熱愛並且能讓他自在的東西。可是,畫畫拿獎狀徐女士勉強能高興,但是他說想藝考徐女士倒不太高興了。

記憶裡,徐女士在他上初中前雖不是頂頂溫柔的類型,但也沒有現在這麼易怒。他初中後徐女士好像在某個時間點突然爆發,愈發不可控。

處處不滿他爸,在他看來他爸不管乾什麼,他媽都要陰陽怪氣一番,偏偏他爸也不還嘴,偶爾氣急反嘴兩句,隨後反而得到他媽更加猛烈的反擊。

他最煩家裡這種氣氛,壓抑得他要爆炸,有無數次想要撞牆的時刻,他偶爾會想如果他傷害自己嚇到了他們,他們是不是就會停止矛盾,哪怕安靜一下?

他媽偏偏還不準他住校,更加嚴格地管理他。那時不巧碰上他不知天高地厚的青春期到來。當時徐女士又一次大發脾氣,甚至拿刀抵著脖子做威脅的樣子,他衝過去奪下刀毫不猶豫往自己胳膊劃了一口子。

徐女士馬上就崩潰了,尖叫著送他去醫院,可是路上即使顫抖了,還不忘咒罵他不是個東西。一聲聲哭喊和謾罵中,他麻木了。

後來他爸來了。他還記得宋越紅著眼眶跟他道歉,宋越說:“是我對不起你媽,對不起你,你不要怪她,就當是爸爸求你讓讓她,行嗎?”

他想問為什麼,可是看著他爸的樣子,他又覺得他們都好可憐,他媽也可憐。之後他便很少再跟他媽對著乾了。他們家的平靜像被三根極細極細的線拉拽著,但凡有一點波動,這種平衡便會被打破。他們很近,卻又很遠。

同一屋簷下,可除去日常瑣碎,再無其他關心;有時候可能是想關心彼此的吧,可是已經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了。修複是不太可能,隻求不要更壞。

“你知道我為什麼回來複讀嗎?”

“我媽她非讓我學醫,不讓我考我想考的。去年報誌願我自己背著她在學校瞎填了一個,最後老師打電話到家裡說我被錄取這事才露餡。她就不行了,撕了我的錄取書,逼我複讀。”

“我就知道她得不同意,所以我根本沒想反抗,其實對我來說念什麼都一樣了,我隻是不爽好像什麼都要按她想得來。她所有的脾氣我們照單全收還不夠嗎?”

鄭川逸已經上好藥了,他捏著棉簽棒棒保持不動怕打斷對方說話,覆蓋在徐千律眼睛上的手心早已濕漉漉的。

上身甚至有點抖動了,說出的話倒還很連貫,也不知道這些話他憋了多久。鄭川逸看著他小可憐樣兒,想拍拍他的背,猶豫瞬間又沒有這麼做。

“我真的,”徐千律抿了抿嘴,“好想,離開他們。”

“可是,躲得再遠也沒用,更何況根本躲不掉。”

陡然間就能聽見窗外的雨聲了。

徐千律不自覺捏緊褲縫,後知後覺,產生一絲窘迫,惴惴自己有點兒掉麵子。但不管怎樣,心裡的鬱結似乎疏散了些許。

睫毛似乎掃到了掌心。

“現在睜眼會不舒服,帶你去洗個臉?”

沒想到鄭川逸說的是這事,反應過來後趕緊答應,“嗯?好。”

“那你眼睛閉好。”鄭川逸拉住徐千律的手腕站起來,帶他朝浴室去,“不要悄悄睜眼啊,會瞎的,瞎了就畫不成畫了。”

被鄭川逸握住的皮膚感覺溫熱,聽到這話徐千律多少覺得有點搞笑,但還是乖乖閉眼垂著頭,“你當我幾歲啊,會信這個的嗎?”

“那你睜咯,看你不好意思還是我。”

“你這個人!”

“我這個人怎麼了?”鄭川逸輕輕將徐千律往前一推,順手關上浴室的門,“覺得我人不行還跟我走,不怕我給你賣了?最近人販子猖獗啊。”

徐千律緩緩張開眼睛,在鏡子裡看到泛紅的眼睛,感覺到微微的刺痛,他又湊近瞅了瞅嘴角的傷口,全都被白色藥膏覆蓋了。

“人要我這麼大的乾什麼,不給自己找事嗎?”

浴室門外傳來鄭川逸的聲音,看來是沒走遠等著他,“乾活多好啊,現在看來還可以逼你去賣藝,現場作畫什麼的。”

徐千律樂了,沒再搭話。扭開水龍頭,避開鄭川逸上的藥,掬一捧水潑在眼睛上,出來時候跟洗了個頭似的。

洗好之後拉開浴室一個半人寬的折疊門,他聽見鄭川逸說:“以後如果有需要,你可以來這兒,省得到處遊蕩,我借你躲躲。”

鄭川逸背靠著牆,說話的時候也沒有看他。盯著鄭川逸的側臉,徐千律默默笑了。

打著鄭川逸的傘回到家樓下時,下午還好好在他們家的那台音碟機,現在正躺在垃圾堆裡。

真他媽可憐,他們家的一切。

泄憤般,徐千律上前一腳踢飛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