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川逸聞言照做,接過一短根蠟燭,圍著桌上的小蛋糕坐在徐千律對麵,他順時針一根根將火焰渡過去。
眼見點到最後一根,徐千律湊過去跟他一起點燃了,隨後歡呼道:“禮成!許個願吧!”
鄭川逸瞥他一眼,笑道:“禮成?合適嗎?”
“我說合適就合適,快點許願,蠟燭要沒了。”
鄭川逸又配合地閉上眼睛,很認真地許了願。他其實沒什麼願望好許,腦子過了一瞬,暗自感慨希望平淡溫馨的時刻不會轉瞬即逝吧,然後睜眼一口氣吹滅蠟燭。
“生日快樂生日快樂!”徐千律熱烈鼓掌,一個人拍出十個人的架勢。搓搓拍發癢的手掌,他問,“可以吃了嗎?”
鄭川逸一樂,“你就等著呢吧?”
徐千律理直氣壯,“我去買的時候人家說這款奶油怎麼怎麼濃厚香醇,我想嘗嘗唄!”
“不行,這是我的蛋糕,我要一個人吃。”
“再說一次?”
鄭川逸專門道:“咋,這不是我的?”
徐千律一愣,眯起眼睛道:“行,你吃,我看著你吃完。”
鄭川逸故意挖起一勺子伸到徐千律麵前,“你要吃也可以,回答我一個問題。”
徐千律搶答:“生日是在你身份證上看到的!”
鄭川逸哈哈一笑,“我不是問這個。”
“那是什麼?”
“我就是想問,為什麼我有生日蛋糕,但是沒有生日——”
“生日禮物是吧?有的有的,我親手畫的。”說著徐千律立刻翻拋書包找東西。
輪到鄭川逸啞然,隨後又樂道:“我也不是說這個。”
翻找書包的手頓了頓,徐千律問:“那還有啥啊?”
“我先看看禮物再說。”
徐千律把一小本東西遞到鄭川逸手上,眼巴巴瞅著他,“彆嫌不好。”
鄭川逸接過東西,下巴朝蛋糕抬了一下,“自己切著吃吧。”
徐千律又開心了,“謝大哥。”
“謝大哥是誰?你就是有事喊大哥,無事鄭川逸。”
鄭川逸搖搖頭,仔細看起徐千律給他的禮物,是一個繪畫本。
徐千律嘿嘿一樂,跟他解釋,“我畫的連環畫,在右下角,快點翻他們能動起來?”
“這麼牛?”
徐千律揚了揚下巴,“那當然。”
鄭川逸不忍心提醒他鼻尖上還沾著奶油。他低頭彎折繪畫本,再鬆手,果不其然右下角的小人們紛紛活了起來。
他認出這畫的是他和徐千律第一次相遇的場景;徐千律幫他抓到偷藏畫的小同學,小同學臉紅逃跑,以及看到十八禁之後臉紅的徐千律。一幕一幕重演,每一幕都描繪得很細膩。
他冷不丁問道:“畫這個的時候沒挨吵吧?”
徐千律差點被嗆到,“我一般都很小心好吧,上次是電視機自己露餡。”
“好好好,”鄭川逸笑笑,“謝謝了,畫得特彆好。”
鄭川逸正經的誇獎倒讓徐千律不好意思了,他訕訕放下蛋糕,擦擦嘴,“還可以啦,彆的我也不知道該送你什麼。”
“有你給我慶生,已經是意外之喜了。”
鄭川逸盯著畫本擺弄著出神,像是思考了片刻,又重新開口:“咱們去芒吉那天,其實我去看我媽了,那天是她的祭日。”
徐千律“啊”了一聲,放下手上的叉子,嘴裡的奶油頓時食不知味起來。
他猜到是去祭拜,但沒想到是鄭川逸的媽媽。
“她的過世,對大家打擊都很大。兩個日子離得有點近,一開始是顧不上,不過媽媽不在了,久而久之也是真沒有人再記得我的生日。”說完,鄭川逸很放鬆似的地衝徐千律彎彎唇角,“其實沒什麼大不了,生日而已,這本就該是獨自生活的其中一環。”
“不,不是,”徐千律說,“以後我會記得你的生日。”
“真的嗎?”
徐千律重重點頭。
鄭川逸插一叉子蛋糕,和徐千律隔空乾杯,“心意收下了。”
“你好像不信?”
“沒有啊,”鄭川逸又吃一口蛋糕,“會挑,真挺好吃。”
“我說真的。”
“我也沒說假的啊。”
徐千律嚴肅道:“即使我考去彆的地方,到時候也會打電話給你。”
“打電話,”鄭川逸莫名又樂了,指著牆上掛著,徐千律之前做的土電話,“是用那個嗎?”
徐千律這才發現他讓鄭川逸彆丟的東西,真的被好好收起來,還掛那麼老高。他不禁露出笑意,又哎呀一聲,“我跟你說認真的呢!”
“我記著了,真的,我相信。”鄭川逸對這種事情持保留態度,但不想掃了徐千律的興,便轉了話題道,“還記得我剛問你什麼嗎?”
徐千律一時沒反應過來,“啊?噢對,你說你沒有什麼啊?”
鄭川逸點點頭,數道:“蛋糕有了,禮物有了,我的生日快樂歌怎麼沒有?”
“?”徐千律皺眉,“你怎麼要求這麼多?禮物和蛋糕都有還不夠?”
鄭川逸挑眉,“今天我最大欸,這點小要求不能滿足?況且比起另外兩個,唱個歌兒很簡單吧?”
可是不管鄭川逸怎麼激,徐千律就像個悶嘴葫蘆,半聲不吭。
看他這幅試圖負隅頑抗的表情,鄭川逸樂道:“該不會你唱歌跑調吧?”
徐千律惱羞成怒:“你才唱歌跑調,我懶得唱而已,唱了不知道多好聽,藤梨小黃鸝!”
鄭川逸要不行了,剛不疼的嘴巴又笑裂了,“那你唱一個啊小黃鸝。”
徐千律又沉默了。
鄭川逸站起身走到鋼琴邊掀開蓋,扭頭跟徐千律說:“我給小黃鸝配樂。”
隨後彈了幾個音,旋律立刻成串。
看著鄭川逸期待的眼神,徐千律一咬牙豁出去,堅定道:“唱就唱!”
他也站了起來,模仿音樂老師的樣子十分起範,清清嗓子抑揚頓挫指揮道:“音樂!起!”
鄭川逸聽令,馬上起了音樂。
徐千律一開口,鄭川逸彈琴的指頭差點打滑,登時樂不可支。
大概是技能點全部加在了畫畫上吧。一首生日歌被他唱得支離破碎,到處充斥徐千律自己的天賦改編。
鄭川逸彈得激昂,徐千律越唱也越放得開;一旦過了感覺丟臉的關,後麵便開始無所畏懼。
他甚至走到滿地氣球中間,手舞足蹈起來,表演得可投入,五彩的氣球彈起又落下,場麵非一般的花哨。
曲畢,他故意踩破一個氣球,嘭的一聲以表隆重,隨後假裝做作地鞠上一躬,驕矜道:“獻醜。”
鄭川逸伏在琴鍵上,樂得不行,“以後你再問我你畫畫好不好,我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嗯?怎麼回答?”
“那能不好麼,唱歌換的。”
“滾蛋!你真會誇人,”徐千律笑罵,“說實話,我覺得今天發揮挺好,要不下次演出考慮帶上我唄?”
鄭川逸滿口答應,“行啊,估計他們老人家可喜歡你這種自信又精神的歌聲。”
徐千律美滋滋又哼上了。
還沒等美完呢,又聽見鄭川逸說:“但是打個商量行不,彆號稱藤梨小黃鸝,省得人家覺得咱們這兒鳥都沒救了。”
徐千律一腳又踩爆個氣球,這次是拉響戰爭的號角。
看著他明明高興又佯裝生氣,傻不愣登的樣子,鄭川逸心下微熱,叩下一鍵,鋼琴清脆地響了一聲,隨後逐漸綿長直至消逝。
“給你彈一首我小時候,我媽媽經常彈的曲子吧。”
“好呀。”
徐千律很是驚喜,然後踢開氣球,扒拉個地兒靜靜坐下,欣賞鄭川逸的琴聲。
他於音樂不通,硬要他評價,大概他隻能說出“好聽”二字。
可是,鄭川逸手指靈巧的變動,以及影影綽綽下他專注的神色,讓徐千律從旋律中聽出其他情緒,那些有關鄭川逸的情緒。
他好像明白曾經鄭川逸說過的那句“薩克斯的聲音和鋼琴很搭”有什麼含義了。
不僅僅是字麵意思,更意味著一種惋惜。如果媽媽還在,此刻他們便有合奏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