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擺在眼前那清得跟水一樣的米粥，公孫雪實在是難以下咽。

“跟想象中不太一樣。”

“哪兒不一樣？”

“我以為你們每天都會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可是現在看來，你們好像還不如外麵的人吃得好。”

“現在這情況，尋常百姓還能領到救濟，我們這些匪徒就隻好自己扛過這次天災了。”

公孫雪不啃聲，過了許久才繼續說道：

“你們為什麼要當匪？”

“大部分是因為活不下去了。”

“平常會過得更好一些嗎？”

“看情況，如果我們能搶到大魚，就能過幾天好日子。絕大部分時候，我們和那些良民沒什麼區彆，無非是不需要交租，也不需要服徭役，得到多少糧食都能吃到自己肚子裡，這樣活得比較輕鬆。”

“輕鬆嗎？”

“其實也不輕鬆，打劫也不是那麼好乾的，那些我們打得過的，基本都是窮光蛋，而真正有錢的，出門都帶一大幫護衛，我們拚了老命也不一定能成功。你說的那種混得好的賊子，一般都是有背景的。”

“當匪還需要有背景嗎？”

“那是當然，你沒背景，還想做大，官府又不是傻子，燕軍也不是廢物，這不是明擺著去給人家送軍功嗎？”

“突然感覺有些東西破滅了。”

“一看你就是出身於大戶人家，是不是還夢想過獨步江湖，行俠仗義？”

“額……確實有過啦。”

不光是想，公孫雪還試著以自己為主角寫了本武俠小說，不過這個黑曆史已經徹底葬身魚腹了。

幾天以後，前去州府報信的老何等人平安返回了寨子。

據他們所說，霍大將軍已經親自率兵前往支援，各地的霍家軍也在往北方移動。

按理說一切應該是在往好的方向發展，但是根據三十二路馬匪各自探查到的情報來看，散落各地的北蠻遊騎逐漸增加。

所有人都變得不安了起來，難不成霍家軍敗了？北蠻大軍要長驅直入了？

在這人心惶惶的時候，孟鶴雲留了封信，帶著兩三個弟兄走了，沒有驚動任何人，除了公孫雪。

那天晚上她本來是因為心煩而睡不著覺，正好碰到了鬼鬼祟祟離開的孟鶴雲等人。

見他全副武裝的樣子，公孫雪心中就已經有了猜測，但她什麼也沒說。

也許當時她開口勸兩句，這些人就不會走，但一切都太遲了。

孟鶴雲的夫人知道這個消息以後，沒有大哭大鬨，她說自己不能激動，不然會傷了胎氣，但眼角的淚水還是出賣了她的內心。

公孫雪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麵對她，更不知道如果孟鶴雲那些人出了事，自己是不是就會成為殺人凶手。

她從未像現在這樣想念蘇顏，想要一頭紮進她的懷裡，把各種煩惱統統丟掉不管。

“在想什麼呢？”

“顏姐，你說你什麼時候能回來啊？”

“我這不是回來了嘛。”

“真的欸……誒？！”

猛一抬頭，發現蘇顏不知何時已經趴在了窗口。

“顏姐你終於回來了！”

“好啦好啦。”

蘇顏是偷溜進來的，因為她並不清楚寨子裡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顏姐，這幾個是什麼情況？”

孟鶴雲等人橫躺在蘇顏腳邊，腦袋上都鼓起了大包。

“回來的路上碰見的，他們非要去前線送死，我勸不動，就直接打暈帶回來了。”

可以，簡單粗暴，這很顏姐。

“果然顏姐你在身邊的話，就是特彆有安全感。”

消息傳開以後，寨子裡終於是恢複了一些歡喜的氣氛，特彆是從蘇顏口中得知，北蠻主力已經潰敗，那些遊騎都是些殘兵敗將以後，大家總算是放下了懸著的心。

醒來以後的孟鶴雲等人鬨起了小情緒，自己啥都沒乾，剛出門就被一棍子打暈了，之前的心理建設算是白做了。

孟夫人也是個剛烈的女子，絲毫不慣著丈夫，直接坐到孟鶴雲麵前給了他一巴掌。

倒是不疼，卻也一下就把這個七尺男兒給打蒙了。

“以後再敢不辭而彆，就彆想上我的床！”

其他人都知道大當家是個妻管嚴，被夫人這麼一教訓，當下就蔫兒了，但也忍著笑意不出聲。

而公孫雪看到這一幕，幸災樂禍得不要太明顯。

然後孟鶴雲就把她也給供了出來，一番添油加醋，就差說是公孫雪慫恿了他。

孟夫人的眼光看向她的時候，公孫雪隻感覺雙腿發軟，一下沒忍住也跪在了地上，周圍的眾人終於是忍不下去了，紛紛大笑起來。

可惜沒過多久，他們就笑不出來了。

本著拉一個墊背，拉兩個賺了的思想，公孫雪開始瘋狂拽彆人下水，畢竟幾個大活人消失不見，寨子裡的不少人多多少少是帶點責任的。

那一晚，蘇顏看著這出鬨劇，笑得比誰都歡，像是回到了當年入宮之前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