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從小到大的教育環境不同,鐘落落在闖禍的時候,父母一般是先會小罵幾句,如果她不認錯,就可能導致混合雙罵。
在她看來,她殺掉一隻惡鬼已經是給江離闖了滔天的大禍,她此刻深陷自責和內疚,還有對未來自己要受到懲罰的恐懼。
她多希望,江離能罵她幾句。
像是大學沒改好論文被指導老師訓斥,工作後沒做好滿意的策劃案被上級辱罵。
江離你,是不是搞錯順序了?
看著鐘落落這會發愣的樣子,江離以為她沒聽清,就換了種問法:“還痛嗎?”
這是篤定她剛剛被掐疼了。
也許是江離眼底流露的關心之意太過明顯,此時他微微皺眉,目光掃在鐘落落脖頸的紅腫。
隻有關心,沒有問罪。
她吸了吸鼻子,忍住哭意,用帶著哭腔的聲音問他:“為什麼啊?你會問我痛不痛?”
江離隻是當她在耍賴,淡聲低頭:“是我覺得你會疼。”
在白京吃瓜的表情中,江離拉著鐘落落的手進了門。
江離一步一步往二樓走,他回憶道,自己上次應該在臥室放過藥膏······
忽然,他感覺到自己手背上一滴溫熱,還沒等他低頭,就感覺到鐘落落拽著自己另一隻袖子,小心翼翼地擦乾他的手背。
他覺得有點好笑。
江離讓鐘落落坐在床邊,然後從辦公桌左側抽屜處取出一罐藥膏,他打開罐子,用一根棉簽蘸取給鐘落落細細上藥。
藥膏的味道趨向於薄荷冰涼,還帶著一絲蘭花的香氣,有種安神的作用。
鐘落落的上下睫毛都濕漉漉的被淚水粘連,她用力的睜開眼,看江離給她上藥。
神明和她咫尺之距,她隻需一伸手,就能觸摸······
江離坐在她身邊,身上的梅花香和薄荷味一樣清冷,他的指尖是涼的,氣息微弱地噴灑在她的脖頸處,酥酥麻麻的,讓她有些不安地扭了扭脖子。
“彆動,馬上就好了。”
江離似乎是嫌鐘落落老是亂扭,一手按在她一側的後頸處,另一隻手拿著棉簽蘸取藥膏給她塗抹。
很快,鐘落落脖頸處的紅色腫脹就消下去了一大半,隻留下一道巴掌大的紅色痕跡。
江離上完藥,正欲和鐘落落說話,就感覺自己肩上一重,鐘落落毛茸茸的頭發擦過他的耳廓,雙手無力擺在他的腰兩側,她睡著了?
江離靜默了一瞬,在叫她起來和抱她回去之間選擇了後者,不安的呼吸聲漸漸和她同頻,江離歎了口氣。
就這樣以鐘落落靠在他肩上的姿勢,江離輕輕一抗,稍微變換了一下姿勢,就把她輕輕抱回臥室。
鐘落落的房間和她本人的風格一致,用淡粉色的窗簾,床上堆滿了玩偶,江離掀開被子,卻意外地發現一個東西。
枕頭下方,安安靜靜地擺放著一方乾淨如新的帕子,上麵繡了一朵小小的梅花。
看得出來,鐘落落有多愛惜它。
江離眸中複雜萬千,伸手給鐘落落蓋被子的時候不小心觸碰到了她,鐘落落困頓地睜開眼睛,猶似夢話一般地指了指自己的床頭櫃。
剛剛抱鐘落落過來的時候江離就已經看見了,上麵貼著一張小小的黃色符紙。
應該是鐘落落從白雲觀求的。
她沒有安全感,出租屋臥室都要上鎖,每個櫃子上都有一把精致的小鎖。
他知道,這種情況從她來閻王殿當差之後更加嚴重。
尤其是她還怕鬼,於是隨身攜帶著道士畫的保命符。
“為什麼,這些符沒有用,也不克惡鬼?”
江離的心仿若被一記玉錘重重擊打了一下,那力道不算重,還有一絲撫摸的意味,可是儘管這樣,他還是感受到了陣痛。
她膽小怕鬼,卻在閻王殿勤勤懇懇地和白京一個大男人東奔西跑的出去捉鬼。
她心裡創傷,卻一遍遍撕裂傷口去治愈彆人。
江離的嘴巴發苦,說不出話來。
良久,他輕輕開口:“嗯,你這些符的確不克鬼···”
鐘落落哦了一聲,然後緩緩閉上眼睛,她不一會就睡著了,睡姿極其安穩,直直躺在床上抱著被子,想把口鼻都捂在裡麵。
江離幫她掖好被子,歎了口氣,緩緩垂眸看著她,補上那後半段話,“···卻克我。”
你的符不克鬼,卻克我。
鐘落落這一覺睡得極其不安穩。
她先是夢到了死去的親人朋友眼眶流淌著鮮血質問她為什麼不記得他們,再是夢到了那位被她用碎魂刀殺死的惡鬼。
他歪著頭,詭異地笑,爾後一直追在鐘落落身後,好像篤定了鐘落落一定會死於他手一樣。
他把鐘落落撲到,拳頭猛地落下來的一瞬,鐘落落忽然驚醒,她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她坐起來,環顧四周,發現躺在自己的臥室裡,室內一片黑暗,鐘落落伸手把台“請進。”
江離推門進來,手裡還端著餐盤,他放到鐘落落的床頭櫃上,看她像做了噩夢一樣,輕聲安撫道:“肚子餓了吧,起來吃點東西。”
他說完話就轉身出去了。
鐘落落看了看眼前的飯菜,有她最愛的糖醋肉,西紅柿炒雞蛋,還有一小份紅燒肉,一罐小小的雞湯,都是家常菜,色澤卻十分誘人,引得她咽了口水。
但是,這會是斷頭飯嗎?
傳說中死刑犯最後一頓吃得十分豐盛,她剛剛殺了鬼,江離不會要帶她下地獄吧?
鐘落落戰戰兢兢地拿起碗筷,吃了幾口後,覺得這飯菜和往常的似乎有點不一樣,不像是王嫂做的,更彆提廚藝差勁的白京了。
難道是江離?
鐘落落拿著筷子的手更加顫抖了,但由於食欲作祟,她還是把飯餐吃光了。
她端著餐盤一步一步往廚房走,卻聽見白京在裡麵嘀咕,“怎麼會沒有了呢?”
鐘落落看白京正在電飯煲旁左顧右盼,“怎麼沒有了?”
鐘落落冷不丁地出聲,“你在乾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