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禎二十五年,發生了兩件大事,一是正值壯年的賢禎皇帝駕崩,傳位於七皇子,新帝登基,改元永安。
至於這第二件事······
“小姐,我聽說,今年的武狀元可好看了呢,聽說要他參加文試,探花郎非他莫屬,金陵城裡的小姐們一見了他都走不動道呢···”
趙寒英半闔著眼,似乎沒在聽珍珠嘮叨,珍珠絮絮叨叨了一路,見小姐都沒有什麼反應,於是停下,偷偷看了趙寒英一眼。
趙寒英穿著一身梅花紅的鬥篷,內搭一件湖水綠的小襖,鵝黃色繡花襖裙,頭上雙刀髻上斜插著兩支紫金簪子,麵上雖不施粉黛,卻因為衣服襯得唇紅齒白,她低垂著眼,睫毛細細密密地透出一片陰影,顯得清麗動人。
珍珠有點驕傲地想,她家小姐的樣貌是金陵城適齡小姐裡最出色的了。
鎮國公世子也出落得高挑俊逸,據說他屬意自家小姐,要是這門親事成了,也是一件才子佳人的美談。
可是,自家小姐喜歡什麼呢?
珍珠是從趙寒英歸府後待在她身邊伺候的,那時候小姐從王村回來,懷裡抱著一盆開得正好的芍藥,眼眶紅紅,似乎還哭過,老爺以為是小姐過度思念老夫人,於是趕緊命人帶她去靈堂磕了幾個頭。
趙寒英麵對任何人都是淡淡的,有小姐爭風吃醋招惹她,她也從來漠然接受,主母不待見她,她也不刻意討好,但有次三姨娘攛掇四小姐去陷害她,小姐像未卜先知似的,提前邀了老爺前來,最後四小姐被關了一個月禁閉。
小姐就像一個,被迫再次回到權力中心的人。
她有喜歡的嗎?
是了,她最心愛的就是那一盆芍藥花,每天除了讀書和女紅,她會花費很多時間注視著那盆芍藥。
那時候小姐的眼神不再漠然,而是帶著一絲平時沒有的柔光和思念。
等到馬車行駛到宮門口,趙寒英從車上下來,今日她應邀參加宮中的賞花宴,等她打扮了好出了府門,這才發現夫人已經帶著一眾小姐去了皇宮,趙寒英也不惱,還好王伯多備了一輛馬車,她這才得以赴宴。
走到宮門口,那裡已經停了好多輛馬車,趙寒英帶著珍珠慢慢往門口走去,值守的太監一看到她來,就麵有難色的說:“指引人手不夠,趙大小姐您要不在這裡——”
趙寒英噙著一抹極淡的笑,她慢慢說:“無妨,公公不勞費心,皇宮的路我熟。”
當今聖上一母同胞的五公主,是她的閨中好友,因五公主得先皇寵愛,趙寒英得以多次出入宮闈陪伴公主。
這也是夫人姨娘在先皇在時,隻敢暗自給她使絆子的原因。
這不,先皇一駕崩,主母就敢光明正大地撇下她獨自赴宴。
趙寒英和珍珠慢慢在紅牆綠瓦的皇宮裡走著,今年剛下了初雪,薄薄地覆在瓦片和綠植上一層,整個金陵城銀裝素裹的。
“小姐,我們走錯了路?”
珍淡淡提醒著,趙寒英回過神來的時候,自己已經站在了一片梅園的入口,那是一方不大不小的園子,園中栽種著幾十棵梅樹,白雪紅梅,美不勝收。
距園子入口二十米左右的地方,正立著一個身姿高大挺拔的男子。
趙寒英正欲往前走。
珍珠竟一把拉住她,說:“小姐,去年你剛在護國寺遇刺,這男子不知身份,就算不是刺客,貿然見外男也有損小姐清譽······”
珍珠還沒說完,趙寒英已經踏著薄雪,向那抹身影走了過去。
實在是,太像那個人了。
珍珠見她不聽勸阻,沒轍於是她也跟了上去。
看著小姐一步一步靠近那個男子,緞麵錦鞋踩過堆積的厚雪處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珍珠終其一生都無法忘記這幅畫麵。
那是小姐短暫又悲慘一生的開端,如果能給她一次機會,她一定會阻止小姐進入這片梅園。
像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宿命一樣,趙寒英越靠近那個男子,她的心就越發跳得厲害。
直到靠近男子一步之遙的時候,他慢條斯理地轉身,如夢中那樣,他生得俊美無儔,柔和的眉目,一分一寸都長在她的心上。
數千個在金陵城的夜晚,夢裡,都有一個江小離。
“在金陵城的每一天,我都很想你”
得見故人,無上歡喜。
趙寒英說完這句話,眼眶微微含淚,隨即她意識到這裡是皇宮,於是垂下眼平複情緒,自然而然地錯過了江離那隻想為她拭淚的手。
江離見一旁珍珠探究的眼神,於是行了個禮,輕聲道:“江離,見過小姐。”
小姐雖然兩耳不聞窗外事,可珍珠一聽到江離的名字就突然反應過來,用手碰了碰趙寒英的手,輕聲說:“小姐,他就是今年的武試第一,武狀元江離。”
趙寒英秀眉微蹙,她盯著江離,說:“你···改習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