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一生,或許在沒有遇見她的時候,就死在了那個寒冷的冬天。
如果能再見她一麵,我會不惜任何代價。
那道聲音笑了笑,而後說:“既然如此,那你就幫我守著一個地方。”
我:“什麼地方?”
那道聲音繼續說:“一個凡人死去必須去的地方。”
我就這麼稀裡糊塗的當了閻王,剛去地府的那天,我著實被無數陰魂環繞冰冷的大殿嚇了一跳。
我慢慢坐上那把屬於閻王的椅子,看著桌上那一摞摞等待判決的生死簿,剛開始我還抱有僥幸心理,期望能在裡麵找到寒英的生死簿。
然而,事與願違,每天死的人太多了,我不眠不休都沒能找到她的名字。
之後的一百年,我不是翻閱生死簿,就是一個人站在奈何橋上看著人來人往的魂魄,期盼著寒英能夠認得我。
就這樣等了一百年,我都快要絕望了。
在我想要自生自滅的時候,我見了李修文一麵,他因為生前作惡多端,被罰入了十八層地獄。
他冷笑著看我,說:“你看看你,多費勁。”
我恨不得掐斷他的脖子,但此刻我實在沒有什麼精力,隻是沉默著聽完了他的話。
我轉身就往回走。
李修文卻說:“你知道你為什麼找不到她嗎?”
我腳步一頓,然後轉過身看著他那張可恨的臉,狠狠打在他臉上,旁邊的兩個鬼差連忙拉開我。
“我找了巫鹹,挖了她的眼睛,割了她的鼻子耳朵,砍了她的四肢,還用火燒了她的肉身,她不能聽你的聲音,看你的樣子,聞你身上的味道,是不是很有趣哈哈哈哈哈……”
那天,我不知道是怎麼樣走出的地獄,李修文的聲音遙遙傳來。
“所以,江離你和我玩吧,不然你怎麼知道,寒英落到我手裡是個什麼下場。”
我走出地獄,又來到了奈何橋,這裡人來人往,我卻始終沒能見到故人。
我慢慢走過忘川河,看著周圍綿延著數千株彼岸花,我心裡突然冒出來一個年頭。
如果我在這裡種滿了梅花,寒英從這裡走過的時候,會不會想起我。
就這樣,我當了九百年的花匠。
期望著,能再次和她相遇。
這期間,我遇見過很多和她相似的人,無論是聲音還是容貌,但最終卻都不是她。
直到四月份,那是我等待她的第一個一千年,那天我得知李修文又從鬼差手底下逃跑後,我發怒了,但我也不知道,我那份怒火裡有幾分是因為沒等到寒英的難堪。
那天,白京帶著一個鬼魂,準確來說,是一個暈倒的鬼魂。
我錯愕的看著台下那個麵黃肌瘦的小姑娘,心中竟然奇怪的生出一股笑意。
白京離開後,我按照往常處理著閻王殿的事務,心卻始終留了一處給台下那人。
過了兩個小時,她幽幽轉醒,卻好像失去了記憶一般不斷打量著閻王殿。
我看著她的眼睛,心裡卻生出一陣奇怪的熟悉感。
眼睛,不像,身形也不像,連氣質更是天差地彆,寒英從來不會用那種戰戰兢兢的眼神看人。
她甚至,還不相信自己已經死了。
我淡淡翻出她的生死簿,隨意看了一眼,果然,簡簡單單毫無特色,重要的是,沒有任何痕跡表明,她是寒英。
好了,排除。
我公事公辦,告訴她的死因是猝死。
然而,她那副聽不進去話的樣子卻讓我發怒,我不帶一絲感情的說:“你死了,聽清沒有?”
她訕笑著說知道,眼珠子卻到處亂轉著壞主意。
然而,她的手接觸到寒英送給我的梅枝,那千年枯死的梅花枝竟然長出了花苞。
我心下大駭,就在我猶豫的這幾秒鐘,她衝向了旁邊的往生門。
我把她從門裡撈出來時,費了不少時間,還消耗掉一條原本準備給寒英的天蠶絲綢緞,那是我原本用來治療她的眼睛的,巫鹹能力高超,我找過很多人,他們都不確定,這法術會不會延續到下一世。
就這樣,我把她留到了閻王殿。
她膽小,懦弱,怕死又不堪一擊,每回都惹我生氣,然而我的眼睛卻始終無法從她身上移開。
生死有命,這是每個人的命,我實在搞不懂她那種多餘無法安放的善良是遺傳誰的,和我一點也不像。
準確來說,和寒英一點也不像,寒英做事快準狠,對待傷害過自己的人從來不手軟,也不是一個傳統意義上的大家閨秀,她能手刃背叛國家的李修文,她永遠和我站在一塊。
而鐘落落……
算了,不想她了,很久都沒有看過我的花了,我又去梅園待了很久。
然而,跟鐘落落待久了,會不由自主像她靠近,她善良,所有人都在她心裡那公平的天秤上,從來不偏愛誰一絲一毫,她心軟,任何一個冤死鬼魂她都願意幫人翻案,我也在…慢慢改變。
她有的時候卻讓人啼笑皆非,拿道士畫的符去壓製那些千年惡鬼,去一趟白雲寺身上能帶她所有能買到的辟邪物品。
還體質虛弱,那麼冷的天氣被一隻鬼打傷,一遍遍嚷叫著自己很熱。
我把冰袋貼在她額頭上,耐心哄著她,才不至於讓她踢走棉被受冷。
除了寒英,我第一次對一個人這麼有耐心,我一遍遍給自己一個借口,因為她可憐,所以我多關照她一下是應該的。
然而,慢慢的,連我也控製不了自己,衝進餛飩店打人,被人放在網上,這些出格的舉動再一次被天神警告。
我刻意和她拉開距離,然而,鐘落落卻說,讓我…試著忘掉過去,和她在一起。
我一輩子都是為了過去而活著的,我不能忘記爺爺,辜負寒英,我會找出永安帝,殺了李修文,結束這一切。
隻是,寒英身上的詛咒尚未知,我卻覺得我等不下去了。
背叛比死亡更加不可饒恕。
我永遠不能愛上鐘落落。
我看了她手上的紅線,慢慢的說:“你的紅線不是朝向我的…”
我不知道我抱著怎麼的心情拒絕了她,之後我日複一日的處理著閻王殿的事情。
半夜,我總會來到她的病房前,心不由己,默默的守護著她。
她似乎有了新的夥伴,每天都高高興興的吃完飯,去小花園玩一下午,白京彙報完工作走的時候,我還拿著手裡的公文。
聽說她暈倒了,我連忙趕過去。
我去見了鐘落落一麵,她確實和以前不一樣了,還是那副嬉皮笑臉的樣子,隻是更加怕我了。
我不懂這恐懼因何而來,隻好守著她,剛開始,她每天都很晚才睡,直到有一天似乎實在抗不下去,我看著的她的睡顏,心裡思緒萬千。
她眉頭緊皺,看起來像是做了噩夢,隻是她說,她不是趙寒英!!!
我似乎從未提起過寒英的名字,那鐘落落又是如何得知,她突然驚醒,我隻好裝睡,在她再次睡著後,我從床上坐起來,替她掖了掖被角,又叫來了白京,然後回了地府,一遍遍審問剛剛找到的王小虎。
我瘋了般的尋找當初的案件簿,從地獄裡把當初的相關人員提出來審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