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整個調整假期很長,……(2 / 2)

程曦來回翻了翻那疊資料,“你有……去過聯邦浮島嗎?”

“這也是我的第一次,親愛的。不過在這個計劃中,我們所扮演的角色不同,座位分配也不一樣,上去後你要自己照顧自己了。”傑伊笑起來的模樣其實並不惹人討厭,他很清楚女性喜歡什麼樣的笑容,但程曦就是覺得反感。

“人模鬼樣。”她拿著家鄉話罵道,臉彆過去。

傑伊還是傻兮兮地笑著,甚至不問程曦剛才說了什麼。她越發覺得不自在,假裝集中精力預習那份文件。

“文件你看不看其實問題不大,你的職責很小,非常普通的聯絡員,這次聽證會議連聯絡員的具體工作都鮮少提起。你該思考的,是怎麼和你的總負責人父親聯絡。”

“你又知道我在想什麼?”她不想再說任何一句話,但傑伊總是有辦法讓她開口,“他最多是想給我弄一個星際移民的名額,怎麼會和我有什麼聯絡。”

“不會那麼冷漠的。”

“怎麼不會,他炸死了一整個安全區的平民,甚至是一些軍部的士兵。”

“所以你對他另眼相看了?軍人職責所在罷了,社會恐慌帶來的傷亡更大。有的時候我真分不清你到底是浪漫主義還是現實主義。”

車前有兩輛車相撞,肇事車主人下車推卸責任,堵在他們車前不動了,傑伊不耐煩地拍了拍喇叭,最後轉動方向盤從旁邊繞了過去。

“希望你對舒格曼議長先生也是這種寬鬆的態度。”程曦嘴仗打贏了,以勝利者的姿態瞥了一眼傑伊,他沒法反駁這個,緘口不言。

“我記得還沒畢業前你比現在脆弱得多。還有一次跑到我宿舍門口,大呼小叫。”她乘勝追擊,想趁這個機會挫挫對方的銳氣。

“精神緊張而已,而且那時我也是被監聽者,哪怕現在也是。”他轉動方向盤,靠近一個廢棄的休息站,停下車。

接著將袖子擼到手肘,把結實的小臂露出來,湊到程曦麵前。“我的監聽器比你的型號還老一點,就在這裡。”他用氣音說話,點了點小臂中垂線的最中點,“就埋在這兒,你往裡按一下,會摸到它的。”

“……沒疤。”程曦伸手輕輕按了一下那裡,的確摸到那裡麵有點硬,“聯邦查不到這個嗎?這個竊聽器?”

“查不到的,很特殊的材料。”傑伊的視線從小臂移開,轉而去注視程曦的眼睛。“還是友好一點吧……我們現在是同誌,不是嗎?”

“我是被迫的。”程曦沒法忽視這個曖昧的距離,垂下眼。

“那移民和醫療,你更偏向哪個?”

“……我不知道,理性告訴我政治家會比我更明白這方麵。但是……”

“但是被拋棄的人也很可憐,是嗎?”

“我不知道正確答案。”程曦撇過頭,逃避這個問題。

“是嗎?”傑伊的聲音嗡嗡在她腦後盤旋。“我也不知道。”

到聯邦空間站花費了不少工夫,直到上了太空電梯,有聯邦官方乾員協助程曦他們的工作,傑伊顯得比以往任何和程曦單獨呆在一起的時刻更加嚴肅。

“……曦小姐?程曦小姐?”年紀和她差不多大的女性聲音,叫著程曦的名字。

“啊,啊?怎,怎麼了?”

“您剛剛一直盯著傑伊總指的背影看呢。”那位女性接待員輕笑幾聲,“他已經走啦。”

“那就走了唄。”她緊攥著手裡那份文件,精神還是很不集中。“我感覺自己像做夢一樣,小姐。我有點震驚,我第一次來到聯邦……這邊比我想象中的,更宏偉。”

她不自主地往休息室的窗外望去,這種窗子或許是某種高強度的複合材料做的,表麵比玻璃更光滑。“空間站很大,大到超過我的想象了。”

“您覺得聯邦空間站應當是什麼樣的呢?”

“我從小生活在地表,地表的科技水平倒退將近三個世紀,就是那個時期的空間站,用化學燃料推送上太空。”程曦的臉快貼到窗上去了,“這邊能望到的隻是空間站的滄海一粟罷了,從這裡望過去,就像黃金年代電影裡太空要塞一個小小的角落。”

巨大,程曦詞彙匱乏到隻剩這一個,用來形容聯邦的空間站群。她伸出手指描摹燈光點綴出來的空間站的形狀,這時,她注意到那位接待員捂著嘴在旁邊偷笑,她是完全的聯邦人,在嘲笑程曦那副無知的嘴臉。

“您慢慢休息,等到會議開始,我們會來通知您的。”她打開艙門出去,留給程曦一個驕傲的背影。“你們彆笑,她挺可憐的。”

“她沒怎麼見過太空吧。”這是另外一個女人的聲音,語氣裡全是嘲弄。

“個子也很矮小,是因為是地表人嗎?”聲音過後,是哈哈大笑。

把你丟到地表去,沒兩天說不定比我還矮。程曦憤憤地想著,聯邦人日夜在太空中工作,習慣了沒有重力的生活,個子也比地表人顯得欣長,四肢也沒那麼強壯。

空間站裡沒有工業汙染,她們裸露出來的肌膚也都很光滑。程曦默默地分析了一會兒,放棄思考,隨便坐到休息室裡的一個軟墊的座椅上。

聯邦人看地表人就好似地表發達安全區的平民看無安全區庇護的難民是一個道理,“看不起”似乎還不足以描述這種優越,要怎麼描述呢?

她看了一眼穿在身上的工作服,這種服裝似乎裝上了某種裝置,可以給人體施加磁場,以達到讓她感到適應的重力環境。所以她可以踩在空間站的地板上,而不是像剛剛那位接待員一樣漂浮起來。“分明腳踏實地的感覺會更好。”

程曦想著,靠在軟座的椅背上,其實空間站裡的溫度環境都很不錯,空氣質量也比地表好得多,很適合在這種時候打個盹。主要問題就是她睡不著,即便她確實很困頓了,混亂的思緒仍然會敲擊她的腦門,讓她時刻清醒。

“這段時間你分明可以打個盹。”

艙門打開又關閉,砰的一聲,傑伊換了一身衣服,材質應該和程曦身上的一樣,他調控的模式也和程曦相似,證據就是他也沒飄起來,和程曦一樣踩在地上。

“我睡不著,也不想睡。”程曦癱倒在座位上,看也沒看傑伊一眼。

“那你好歹站起來看我一眼。”

“說實話沒必要,不到會議時間我不會起身。”說罷,她把眼睛合上,身體似乎更放鬆了。“太空廣袤無垠,我以為我會更興奮一點,結果沒有。”

“你隻是被心情影響了。”

“我的心情怎麼好?你告訴我。”程曦睜開雙眼,注視傑伊的雙眼,其實他的眼睛很美,少見的祖母綠,在白種人裡也很少見。

結果是她沒有心情欣賞這個,一點也沒有。富有藝術細胞的她竟然對此沒有任何興趣,聽上去多麼諷刺。

“少想一點,心情會好很多。”始作俑者卻宛若事不關己。

“你……”

“我就是這麼過來的,親愛的。”話被打斷,傑伊轉過身重新把艙門打開,“聽證會議半小時後正式開始,跟工作人員過去。”

這個畫麵很詭異,程曦就像每個地表人所表現的那樣,在站裡筆直地行走,前麵的接待員卻是漂浮狀態,手扶著艙壁,向前挪動她輕巧的身體。所幸兩位移動速度是差不多的,否則越拉越開的距離會讓雙方都很疑惑吧。

“我們到了,這裡是廳前休息室。您要提前進去嗎?”接待員轉過頭來看她,麵上沒什麼表情。和剛才那個聚眾嘲笑程曦的不是一個。

“……進去吧,沒什麼好耽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