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調整假期很長,從東國的軍部大廈回去後,程曦的主觀感受上更是,假期漫長的可怕。她放棄了某些事,不再儘心儘力地為自己寫推薦信了。
說是猜測程曦會被聯邦征召,實際上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當時麗塔那麼說大概是因為安撫她的情緒,不至於過激——雖然她確實反應有些嚇人了。
程曦的左臂在嶺北的那個公司中被植入了某種儀器,很小,被夜星商協用來監聽,不過大部分時間不會記錄下來,除了一些比較特殊的時刻。一旦她有什麼威脅到商協的舉動,那個儀器就會自爆,威力足夠讓她瞬間失去意識了。
她真沒想到,傑伊會與夜星商協合作,成了一顆埋在軍部的地雷,前些日子與他的會麵,也並非是公開,而是私下見麵,對外是完全保密的。
嶺北生命的就職邀請也是他們掩飾的一把保護傘,暫時沒人會懷疑。
這個醫藥公司對外,仍然是正常營業的狀態,軍部沒有公開其被查封的消息,隻說是總部遷移。可是為什麼要查封它呢?傑伊暫時沒跟程曦解釋,她也不想知道太多,對她沒什麼好處。
在調休假期就快要結束的時候,聯邦的特派員找到了她,就和麗塔說的一樣,她將會參加某種“機密任務”,具體內容暫時保密,程曦會在畢業的時候得到分配。
“機密任務”大概就是那個大撤退計劃,但程曦不敢表現出一副早已了然的表情,儘量表現得很吃驚,那位特派員沒有懷疑。
關上門後,她的終端發出尖銳的聲音,來電人是傑伊。
“你乾嘛?”她很不耐煩,讓程曦到了這種進退兩難田地之人,就是終端對麵這個西國佬。
“我沒想到你演技不錯。”
她把屏幕按滅,直接掛斷通訊。“神經病。”接著拿出她最惡劣的語氣,罵了一句。西國佬無非是提前得到了什麼通知,知道聯邦的特派員會來,於是和程曦的監聽員共享了信息。
她很討厭這種被人監聽的感覺,一點秘密都沒有了。本來她想儘量忽視這種不適,對麵那個神經一打來電話,直接將她的防禦撕碎。
程曦的左臂突然發燙,也許是因為傑伊聽到了她的咒罵,開了一個“小小的玩笑”,讓那個儀器釋放了少量的熱量。
她發誓她很少罵那麼臟的字,但她受不了了。
傑伊在假期的最後幾天沒跟她通話。
在軍校的最後一個學期,程曦的課遠沒有上個學期那麼頻繁,她已經沒有必要四處推薦自己了,每日每夜呆在宿舍,無所事事。
有的時候還是會被叫去協助低年級搞實戰演習,寧海龍徹底找不到程曦眼裡對工作的“熱情”,但他也是知道某些內幕,沒有批評她。隻是時不時地歎氣。
這不是程曦關注的重點,重點是列昂很少出現在各種演習和考核中了。隻是打卡,然後就會離開,甚至沒有猶豫。她曾經追上去問過幾句話,但對方態度很冷淡,每次談話完都要加一句對不起,接著就離開了。
他在對不起什麼呢?程曦不會讀心,什麼也不知道。
這樣貧乏無味的日子過了幾個月,畢業季就悄然而來,這一年過得很快。事情說它多,也沒有太多,但肯定很複雜。
典禮一結束,傑伊就給她打來了電話。程曦知道掛了對方還會打過來,除非達到他的目的。於是她接通了。
“什麼事?”
“我拿到了你的接應人這個位置,馬上來接你,親愛的。”接著不知道防什麼一樣,先掛斷了,終端發出嘟嘟嘟的聲音,令人心煩。
程曦覺得這個西國佬對膈應人應該情有獨鐘,不然不會這樣不知疲倦地戲弄彆人。分明剛上軍校的時候那麼陰鬱,看樣子是在軍校憋的久了,終於釋放了。
她出神地想著,盯著屏幕發呆。
“寶貝,你有沒有想過是因為我也被監聽過呢?”溫熱的氣息撲打在程曦的右耳側,讓她有些癢。傑伊和她離得很近,站在她身後俯下身,聲音小得隻有這兩人能聽見。
程曦也不知道這人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那個時候我和你現在一樣,鬱悶得像個再也笑不出來的玩偶。”他把程曦鬢邊的碎發順到耳後,動作很輕柔,指尖輕輕繞過她的耳廓,接著移開。“你耳朵紅了。”
程曦回過神來猛然捂住自己的右耳,“你……發什麼神……”當然,她也注意到對方的動作並不是重點,“你也被監……”
“哦,我們上車吧。燃油車,你很快坐不到了。”傑伊拍拍程曦的肩膀,像是在提醒什麼,程曦連忙將嘴捂住,仿佛這樣就能收回剛才她的錯誤發言。
麵前是傑伊乘坐的黑色轎車,也許軍部的人出行都喜歡坐這種。
“沒關係,問題不大。”他小聲安慰了一句。
“嗯……”就在程曦剛打算上車時,她注意到學院後門站著一個高大,讓她熟悉的身影,是列昂尼德。
“列昂?”她出聲呼喚對方,他插著口袋,沒穿製服的外套,隻有貼身內襯,他健壯了一些,布料緊貼在他的身體上,顯得那件貼身的內襯有些小了。
很罕見的是,他沒將他淺色的頭發打理的像以往一樣一絲不苟,有些碎。沒梳好的碎發垂在他額前,顯得有些脆弱。
“我想來送你。”他的聲音不會大,卻讓程曦聽得很清晰。
他的眼尾其實有點垂,這樣顯得他很無助,像一隻被人遺棄的孤犬。“我想應該不需要了?我們以後還能見麵嗎?”
問這兩個問題的聲音小了很多,他把右手抽出口袋,猶豫了一下,又插回去,轉身離開了。他似乎不需要那兩個問題的答案,或者是他不想聽到那個答案。
“等下,你去哪兒?”程曦往前跑了兩步,被傑伊攔了下來。
“換做平時我不會理你,但很抱歉,我們沒有時間耽誤了。你不想議會那些人多嘴的,對嗎?”傑伊沒有鬆開,這個姿勢看上去很彆扭,小臂橫在程曦的腰腹上,防止她前進。程曦掙紮了兩下,還是放棄了。
“那天之後你們到底對他做了什麼?”
“如果你是說私下見麵那次,我們真的隻是把他移交予軍區的醫院了,不過在那之前我們在嶺北給他的記憶動了點手腳,讓他忘記去嶺北做什麼。”傑伊攤開手,沒再控製程曦的行動。
“可他最近表現得很奇怪,比之前還冷淡,考核的時候也很不積極。”
“他母親去世了……”說著他替程曦打開轎車的車門,“就在你們整修假期中。”
程曦跨上車,往列昂離開的方向多看了幾眼。
“他的母親……我記得是感染了病毒,已經治療了很多年了。”
“失去親人的滋味不好,他顯得那麼頹靡也不奇怪。”傑伊撐著手,望向窗外,“不過也因為這個,列昂對聯邦的印象就不可能會好。”
“在這個節骨眼上啟動撤退計劃……聯邦放棄地表上那麼多人,而列昂他似乎更……偏向理想主義多一點。”
轎車飛馳在還沒報廢的高速公路上,但是路麵坑坑窪窪,輪子碾上去,帶動車身顛簸。窗外模糊色塊移動的方向就變得毫無規律,一如程曦混亂的思想。直到轎車的速度慢了些,她看清窗外的高樓廢墟。
“我們要去哪兒?你還沒跟我說。”
“去聯邦,參加計劃的第一次聽證會議。說不定你會見到程章,你父親。”說罷,他從隨身帶著的文件包掏出一疊紙質資料,遞給程曦。
“怎麼是紙質資料?”
“聯邦乾員配備的終端還沒錄入你的信息,第一次聽證你就拿這個湊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