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彎下腰，血從口中淌出，滴落在手機上，滴在顧霜的名字上麵。看著血他忍不住嗆咳，更多血被噴出來。

他的靈魂也像那些血一樣，崩塌了，大片大片攤落在地上。

往外跑，他失魂落魄、拖著腿跑，卻是剛踏上樓梯就彎折了身子倒下，從樓梯頂端滾下去。

他大概暈過去了幾分鐘，再睜開眼時有血順著眼睫毛淌下來，是磕到頭了。

六樓，他扶著扶手挪下來，血淋淋漓漓滴了一路，一路他眩暈得什麼也看不清，卻在終於走到雨中時，看到了不遠處灰蒙蒙的人影。

雨在天上跑，地上有秋千，顧霜坐在秋千上。

她在蕩秋千，蕩得那樣高，仿佛要蕩到天上似的。

沈山遙又哭又笑，又跌倒在地上，卻不知道為什麼一點也不疼，頭不疼、腿不疼、胃也不疼，哪裡都不疼，隻是身子輕飄飄的，頭格外沉重些。

他又爬起來，向著顧霜跌跌撞撞跑過去。

這回他真的是在跑，像年輕時那樣跑，腳蹬地麵，手臂擺動，跑起來的姿態漂亮又有力，不像一個中年失意、渾身濕透的人跑在雨下，倒像一個英俊陽光的少年，跑向他光明的未來。

他跑到顧霜麵前，左腿使不上力地折下去，他單膝跪在顧霜麵前，看到少女光潔的臉龐，被雨打濕了。

她比沈山遙還要糟糕，全身濕透，此刻停止向天空奔去的運動，靜止著與他麵麵相覷。

沈山遙抬手摸她的臉，蠕動嘴唇，沒有發出聲音，慢慢撐著地麵站起來，坐到她旁邊的另一架秋千上。

雨，鋪天蓋地地打下來，淋著雨的人有種感覺，自己的生命好像要被這雨水洗乾淨了。

頭頂的天空是很深很深的藍色，雨水是從那裡傾倒下來的，沈山遙抬起頭，雨水打進他的眼睛，讓他不得不閉上眼睛流淚。

下吧，雨。

洗乾淨，洗乾淨汗和血，洗乾淨不舍與依戀，洗乾淨那些糾纏著我們的，小痛小苦。

洗乾淨我們，讓我們獲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