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杯子隨意丟在了桌上,翻滾著也無所謂。蕩出的酒液像是刻痕。
懶了身子,直接趴在了秦徹腿上。
“知其不可奈何而安然若命。”
秦徹低頭看著她,大片雪白脖頸露在空氣裡,帶著酒意,染上了好看的緋色。漂亮的脊骨彎成了曲線,晦暗不明。
他把手放在肌膚上,替她細細溫著。
她覺著舒服,還靠近了些。眼底的火光也被疲色取代,竟睡了過去。
他隻沉默地看著。
下人將她方才掉的帕子找了回來,他用燭火細細烤透,東海的蠶絲,沒有半分的粗糙。
他在鼻尖嗅了一下,暗香浮來。
準備成婚的日子裡,凡凡碎碎的東西最是令人心煩,好在她不需要自己刻意留心。秦冷香送來了一堆東西,說是給後輩添添嫁妝。
她謝了恩,按著父親的意思,把東西典當了,在城外開了一個粥鋪,也算是積德行善了。畢竟秦冷香也算是秦家人,為秦家積福總是好的。
相府與皇家聯姻是天大的喜事,整個皇城都是張燈結彩的。
即使嫁的不是當朝太子,但是秦冷香也不敢慫恿皇帝不重視這場婚宴。在暗處生長的權力枝蔓,又如何能在天光處輕易出現呢。
問名、納吉、納征、告期。
皇家的威嚴也留存於這些繁瑣複雜的儀式中。
“再過過便是小姐大婚的日子了,可有什麼特彆的東西要囑咐下人們?”燕脂用帕子給她擦了擦手,把她從床上扶了下來。
“按著規格,莫要超了禮數,落了把柄。其餘的,倒也沒有什麼了。”她神色懨懨,是著了涼。
冬日轉春本該是天底下的幸事,立春那日皇帝攜眾妃嬪宗室、朝中文武大臣一起到城郊進行春耕。
她也隨著父親同去。身為宰輔,父親和新被封為禦前護衛的秦徹站在皇帝的身後,她站在女人堆裡,由著秦冷香刻意把她提到前麵。這個位子不前不後,被幾個妃嬪圍著,正好可以看到三皇子。
蕭長崢依舊是以往那副冷淡的樣子,眾青衣間唯見冷山。像是察覺到了她的視線,抬起眸子來,本是輕輕地一瞥,卻在看見她時愣了一下,微微頷首示意。
她含著笑,也頷首示意。
梅妃注意到了這裡,嬌笑著打趣她:“三皇子一表人才,瞧瞧我們秦家姑娘都看直了眼。”
幾個妃嬪也圍笑出了聲。
聲音驚動了為首那端。皇帝轉過身子來看,有些疑惑。
皇帝其實年歲也不算大,隻比秦漠書大了那麼四五個年華,但長年以來擔心怕事,皇位坐得並不穩當,故而兩鬢少白,略顯老態罷了。
秦冷香早聽貼身的宮女來報,便揚起了笑意:“回陛下,是在笑妾身的外甥女與陛下的三皇子佳偶天成、郎才女貌。”
蕭蒞聽了也笑,還拍了拍秦漠書的肩膀:“秦卿呐,你我兒女實在是有緣。”
好一副皆大歡喜。
迎氣之後便是由皇帝親自架好耕牛的犁鏵,象征性地“耕田”,一席女眷全都站在遠處等待皇帝之後的春令,男性則都穿著耕田的衣裳在田中伴著皇帝一同。
金陵多煙雨,按著欽天監的說法,立春這日若是下雨便是上天福澤。細雨飄渺,滲進了穿的薄衫裡,冬日還未解的寒儘數下在了這場春雨裡。
地麵濕漉,她跪在地上也抵不住的涼意。
隻聽見蕭蒞被群臣恭維的聲音。
春耕是天大的事情,故而其他的妃嬪也隻敢絲絲抽氣,斷不能讓其他人拿來衣服披上。她身子骨一向不太好,本不打算前來的,奈何秦冷香讓人來請才遭了這麼一趟罪。
她抬頭,宮闕散去,唯見群山相環霧凇繚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