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文殿掌班牛途想到宋好雨不顧昔日同僚之誼,便很是生氣,勾結幾名前廷內監在外揚言,若此事敢動到自己頭上,便要砸了宋好雨的值房,並宣揚此乃妖女誤國,明為公事,實乃借權謀私、打壓異己。若放任推行下去,則宮中危矣。
馬芳派人去觀文殿接手,毫無意外與牛途等人產生了衝突。牛途以身抗法,拒不交出所有文書以及印章,雙方便都推搡起來。牛途畢竟年邁,被人撞了一下,竟跌倒在地,氣絕身亡。反對者正愁抓不到把柄,如今正中心頭,氣焰頗盛。
宋好雨聽到牛途七絕的消息,呆坐在椅子上,半日沒言語。此事雖然沒有與自己有直接關係,但恐自己也是脫不了身的。更兼牛途與自己曾有舊誼,當年自己在觀文殿,曾屢遭攻擊,他也曾出麵回護,如今局麵,自己必要被人指摘。
宋好雨主動向內院處上了請罪書,言及牛途待自己厚恩,今其身亡,難辭其罪,請上從公處理。
內院處將請罪書轉交給了皇帝。前因後果,他早已經明了,本欲不理會,但反對聲浪愈高,言天子寵信佞女,必致禍殃。前朝之事已經讓自己焦慮,又添了這些人搗亂,皇帝心中鬱悶。
正呆坐間,文忠奉了一杯茶過來,雙眼紅紅的,皇帝不禁問道:“你怎麼了?”
“......沒什麼,今天風大,迷了眼睛。”文忠抹了一下眼角道。
“你去送牛途了吧?”
“陛下聖明,牛內監辛勞一輩子,也沒掙下一份家私。我們這樣的人,也沒個兒女送終,宮裡的人又大都為了避嫌沒去,奴婢看來.....甚是淒涼。”文忠忍不住哭泣道。
“宮裡的人為什麼要避嫌?”
“奴婢不敢說。”
“你說吧”
“那奴婢就大膽了......宋氏深得陛下恩寵,以女子身份入侍內廷,百年之未有也,外間已然物議如沸。而今,宋氏仰仗恩寵,擅權作威,苛待老人,寡恩親人,博自家之名而損陛下之威,若任由其推行改製,則忠臣必摒棄於外,而小人充斥內廷,陛下危矣!”文忠不顧天子臉色難看,跪泣道。
“住口”皇帝斥責道:“她不過是一心為公,才惹得怨謗交集。朕何嘗不知她是女子,可是你們整天圍在朕身邊,外邊亂成一鍋粥,國庫空虛,誰想著來替朕弄錢?你嗎?你們一個個站乾岸,惟恐得罪人,這樣的事也隻有她肯乾了!”
“陛下說的,奴婢也不敢反駁。改製縱然不錯,但難道便由她逼死牛途嗎?這是各宮掌班聯名簽署的罷黜宋氏的請願書,請陛下閱覽。”
皇帝憤怒之下直接將文書打掉。文忠以頭搶地,長跪不起。
這樣的反宋風潮愈加嚴重。各宮掌班共51人一起到延和殿外請命罷宋,長跪不起。皇帝起初不理會,然其中有激憤者竟然觸壁而亡。
這樣的風波是皇帝不願意見到的,他被所有的事折磨地疲憊不堪,不覺怨恨宋好雨辦事不利,而使自己深陷旋渦。這樣的重壓之下,宋好雨被罷黜職位,但未見進一步處罰。
馬芳看著事態的發展,甚是憂慮,道:“掌事,如今該怎麼辦?昨日陛下已命文忠接替您職位了,我們之前所做的恐怕都要付之東流了。”
宋好雨此時亦是心寒,原以為自己上了請罪書,不過是罰俸,但還是遭到了罷黜,不覺搖了搖頭。馬芳見他神思黯然,又問了一遍,宋好雨方轉過頭歎道:“風向忽轉,個人又能如何呢?不過順勢罷了。”
“那咱們......”
“先看看吧......,如今他接手,必有一番動作,你們凡是不要與他爭,”
“是”
宋好雨是忙慣了的人,此時突然閒下來,倒是不自在。聽聞曹婕妤今年以來身子便不爽利,如今有空正好去瞧瞧。
已是深秋時節,滿目蕭條,更兼失意人落寞,見了昔日的好友,想到二人如今的身份,竟不知該如何安慰了。
曹婕妤身材乾瘦,雙目渾濁,迷迷糊糊躺在榻上,宋好雨坐了半日,她才勉強睜開眼道:“姐姐來了。”
“奴婢來瞧瞧娘娘,怎麼多時不見,娘娘便瘦成這樣?日常精神如何?吃什麼藥呢?”
海棠在一旁遞過兩個軟枕過來,曹婕妤勉強支起身子,笑道:“精神如今越發不濟,坐一會兒就累,吃不下東西,總覺得膈在胸口,不知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