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不敢居功,一則是陛下天威,二來諸位同僚齊心。”
“你總是這樣,過分自謙!”皇帝帶著笑意道。
宋好雨亦帶著幾分淺笑,站在皇帝身後,兩人站在城樓上望著燭火照耀下的宮城。建章門高高矗立,上有旌旗飄揚,武士每隔十步,站立兩側,重裝帶甲,麵無表情,守護著這巍峨宮門。
西邊是達官貴人所居之處,長橋臥波,廣夏細旃,高門比鄰。東邊是布衣黔首所居坊市,閭閻撲地,此刻已是晚上,臨近夜禁,路上行人匆匆趕回家去,煙火熙熙,紅塵滾滾,雖然吵嚷不堪,但此刻心頭,卻是一種溫暖湧上。
“朕有時候真想做一名布衣百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哪管天下紛擾?”
“陛下聖心韜略,天縱英才,布衣百姓正是有陛下才得以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朕有時候不是想聽這樣話。”皇帝轉過頭冷言道。
“......”宋好雨低下頭不做聲,天意難測四個字湧上心頭。
“你說,朕與你家舊主想較,如何呢?”皇帝突然又問道。
宋好雨一時怔住了,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明白他口中的舊主是誰。垂著頭想了半日才緩緩道:“悖逆庶人為子時,忤逆不孝;為人臣時,狂悖犯上,此種種罪行,天下皆知。然如今已身死,奴婢為其舊日家人,每每想起,痛心疾首。”
“你很念舊恩......那今日若是他坐到這個位置上,你們是不是更高興?是不是就會天下太平?”
“陛下”宋好雨連忙跪下道:“易位而處的事絕不會發生,也萬不會發生。”
皇帝擺擺手,帶著幾分蕭索道:“朕隨口幾句,你便跪來跪去的,難怪下邊的人怕你,說你是難交心的。”
“奴婢......”
皇帝已經向城樓下走去,晚風涼涼,衣履環佩聲中皇帝的聲音又響起:“你服侍妙英的時候她有沒有提起過我呢?”
時間已經很久遠了,宋好雨心中詫異皇帝今夜的異常,最終搖了搖頭。
“朕近來神思憂慮,總是想找老朋友說說話,可是轉眼望去,老朋友早就不知在哪裡了,猛然間想起你曾與他們有交集,所以隨便說說話,你彆多想。”皇帝低聲道。
宋好雨默默跟著皇帝走著,沉吟半晌從懷中掏出了一枚鏤空麒麟玉佩,道:“當日李寶林與奴婢分離時,曾將它贈與奴婢。”
皇帝接過來,抬高放到眼前看了看道:“是她的東西......你收好吧。”
“舊人舊物,人念其情珍藏之,本是尋常。然卻總是帶來禍患,今日欲毀,又不忍心,是以想......想讓它歸於內府。”宋好雨答道。
皇帝想了一會兒,方知她因自己話疑心了,不由癟嘴道:“朕方才說了,隻是閒談......你......你既怕嫌隙,把這玉佩給朕吧。”
宋好雨恭敬將玉佩交還皇帝,天子接過去掂量了一下,自嘲道:“本來就是我的東西,又物歸原主了。”
皇帝聲音很輕,但宋好雨還是清楚聽到了,她裝作沒聽到的樣子,悄然落後於天子兩步,二人在一片靜默中回到了延和殿。
何大監在延和殿當值,瞧著皇帝神態落寞,到了殿前,隻是隨意揮了揮手打發宋好雨離去,便趁機尋住宋好雨道:“陛下沒事吧?”
宋好雨搖了搖頭,望著延和殿的宮門道:“陛下隻是憂心國事。”
何長躬想了一下,便立即轉身回延和殿侍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