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末將按王爺的吩咐事先偽裝成劫匪的模樣進山探路,已在此地恭候王爺多日了。”
蕭若風認得他這張臉,問道:“這一帶的山匪近幾日情況如何?”
“一些較小的匪寨有所行動,大多都是撤離轉移的,淮河邊的分水寨目前還沒有動靜。”
秦嶺四大匪寨,一個讓東方既白端了,兩個在秦嶺腹地和他們不沾邊,還有一個就是靠近淮河的分水寨。
突然出現的這隊人是蕭若瑾事先在金陵府安排的援兵,他們在出發前商量過等靠近淮河一帶的時候分出四分之一的糧草和災銀往金陵東行繞路,偽裝成行商的隊伍乘船直奔水患波及的周邊城池,剩下的繼續朝南穿出秦嶺前往重災區的安慶府。
原地休息兩炷香後,薛斷雲和雷夢殺帶著前頭押送的部隊改頭換麵,脫下戎裝穿上粗布棉衣,乍一看和前來接應的人沒有什麼區彆。
蕭若風鄭重地朝雷夢殺一抱拳,“二師兄,有勞了。”
雷夢殺隨意地擺了擺手,“小事而已,剛好那邊離雷家堡近,我順路去看看。”
東方既白同劫海叮囑了幾句,後者啾了一聲算是答應,“劫海會跟著你們一路飛出秦嶺,有什麼危險它會長鳴預警。”
“好嘞。”雷夢殺順手擼了一把劫海濃密緊實的羽毛,“雕兄,接下去可就仰仗你的神威了。”
劫海仰起頭,驕傲地挺了挺胸膛。
東方既白一抬手,將海雕放飛了出去,蕭若風也同薛斷雲交待完畢,目送著他們朝官道的另一個方向出發前行。
主力部隊重新上路,蕭若風和東方既白走在最前,遠方的山峰逐漸低矮,再過一兩日他們就能離開這片連綿不絕的山脈。
山行六裡地,空中忽然響起一聲短促的鷹叫,棕褐色的身影如流光般從後方掠來,扇動著翅膀懸停在蕭若風身邊,銳利的鷹爪抓著一隻帶血的信鴿,他神色微凜,伸手取下了綁在信鴿腿上的竹筒,裡頭果然有一卷字條。
東方既白伸手拎過進氣少出氣多的信鴿丟給身後的暮初,“留著晚上烤鴿子。”
淩霄擦擦爪子飛到了她肩上站穩,嘰嘰咕咕地說著什麼,蕭若風看完了字條,“淩霄說什麼?”
“沒看清放鴿子的人是誰,隻知道是從隊伍最後的方向放出來的。”
這個時候通風報信的,無非是告訴他們背地裡的主子琅琊軍已經分道而行,那支往東去的隊伍人不多,最適合襲擊。
一支有著空中偵察兵,又有雷夢殺坐鎮的軍隊,哪是那麼容易被得手的。
“傳訊給斬江,讓他仔細查查手下的人。”蕭若風頓了頓,“特彆留意那些從金風寨裡救下來的婦孺,若有問題,便殺了吧。”
夜裡集中休息的時候,肖斬江果然當眾殺了幾個心懷鬼胎的人,東方既白看著蕭若風冷肅漠然的麵容,問道:“還是青王?”
蕭若風淡淡地說:“對方咬死不說,身上搜不到能代表身份的東西,是其他人也不一定。”
“人一多,總會有那麼幾個叛徒或者釘子。”她朝麵前的火堆丟了塊木頭,“諸國紛爭的時候動刀,背後是共同利益,所有的勁往一處使,天下太平的時候動刀,驅使刀尖的都是私欲,人心是最容易改變的東西。”
蕭若風歎了口氣,“我明白。”
“嗯。”東方既白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鳥儘弓藏,兔死狗烹,將來景玉王大業得成,不知道這般驚才絕豔的蕭若風如果孤身一人會是什麼下場。
她幽幽凝視著麵前的火光,這個問題蕭若風應該想過吧,她總能在提及這類問題的時候從他眼底看到晦暗之色,也許早就有了心理準備。越清醒的人越痛苦,或許他會寧願自己是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傻子,可這怎麼可能呢,他是算無遺策的公子風華啊。
千裡之外的天啟城,景玉王府。
蕭若瑾披著外衣站在窗前望著夜空不斷飄落的雪,這樣細碎的雪他看了二十幾年,看著它們一點一滴在不知不覺中將過往的痕跡掩埋,所有裂縫都會被填補磨平,不論是龐然大物般的皇城還是渺小的砂礫都在它麵前失去顏色。
他看了許久,久到肩上微沉才讓他回過神,他連忙將剛披到身上的氅衣裹到了對方單薄的肩上,關切地握住她逐漸發冷的手,“你怎麼起來了?”
“有些睡不著,剛巧發現王爺不在,就起來看看。”景玉王妃同他站在一處朝窗外望去,露出一個溫和又平淡的笑容,“王爺在想什麼,這麼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