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王府,東方既白帶著霜卻慢悠悠地沿著湖邊散步,劫海察覺到主人靠近從湖的另一頭飛過來,停在落葉之後格外蕭瑟的枝乾上低鳴。
她笑了笑,“隨他去。”
劫海怪叫一聲,陰陽怪氣的回應在靜夜裡顯得鬼氣森森,樹下的女子卻笑眯眯地問旁邊的少年侍衛,“方才我在景玉王府沒什麼失禮的吧?”
霜卻一愣,他又沒進門,哪裡知道屋裡的情形。
東方既白也沒指望他回答,而是對著月色幽幽一歎,“這年頭像我這麼溫柔和善,尊敬兄嫂的妻子可是不多見了。”
霜卻想了想今天她吩咐下去做的事,決定閉口不言。
隔天的天啟城秋高氣爽,風平浪靜,但千裡之外朝著天啟城奔襲而來的隊伍卻每時每刻都在膽戰心驚。
六百虎賁郎護送著一輛馬車沿著蜿蜒的道路疾馳,威震天下的血衣鎮西侯此刻就坐在馬車裡,聖旨上允許他帶十個隨從,這對於當年出征至少都是十萬大軍相隨的侯爺來說著實有些寒酸了,但更寒酸的是,百裡洛陳其實隻帶了六個人。
一個滿臉油光,大腹便便的中年大漢,隨身帶著七把大大小小的刀,是整個侯府最有名的廚子,大家都稱他為王師傅或王廚。
一個身材豐腴,麵容姣好的白衣女子,約莫三十左右,是乾東城萬月閣唱小曲唱得最好的阿姐——蘇媛。鎮西侯喪妻幾十年,願意正眼看一下的女子可沒有幾個,這蘇媛算一個。
一個劍眉星目,麵如冠玉的病弱少年,少年郎腰間的佩劍倒是成色不凡,隻可惜和這弱不禁風如美玉般脆弱的少年放在一起怎麼都覺得不過是拿來裝飾的繡花枕頭罷了。
一個年紀很大的老頭,他在侯府中每日的工作隻有一件——喂馬,還隻喂鎮西侯騎的那匹馬。
再就是坐在鎮西侯身邊的一個少年,相貌平平,腰間的白玉酒壺倒是價值不菲,他和鎮西侯說話的語氣卻頗為熟稔。
馬車裡五個人坐著已經夠擠了,葉鼎之坐在外麵,看著天上盤旋的黑色海雕,身側的風景不停倒退。
距離他們遭遇暗河的夜襲已經過去三天,期間他們遇到了大大小小十幾次暗殺,對方雖不是來自暗河的殺手,但如此頻繁的偷襲讓他們不得不處於時刻戒備的狀態,對每個人的精神是極大的考驗。
而且,葉鼎之認為,以暗河的行事作風,他們一定還在觀察著這一支隊伍,尋找著最適合出手的時機。
隊伍的最前方,蕭若風一邊策馬一邊在心中算著接下去的路,再走一個時辰就是龍安郡,他身後的這批人三天下來已經疲憊不堪,過了龍安郡就是官道,他若是暗河的人,定會選在他們經過龍安郡的時候出手。
“進城吧,該好好休息休息了。”
一個時辰後,一輛馬車和四名騎著馬的年輕人緩緩進了龍安郡的城門,馬車是最普通的馬車,四名年輕人無一例外是白衣佩劍,頗有幾分風度翩翩的味道。
虎賁郎得了蕭若風的命令,在城外四散隱蔽,不一會兒就消失了,任憑風吹草動都看不出有人埋伏的痕跡,而剩下的人加上車夫一行十個人進了城。
方子遊坐在馬上掃了眼人煙稀少的街道,上次他和葉鼎之走進一座和這樣差不多的城池的時候,剛找了地方坐下來沒多久就被人襲擊了。
“姐夫,我感覺不太妙。”
蕭若風的視線掃過街道兩旁的門麵,“這一路的感覺,都不會太妙。”
方子遊一想,也是,來都來了,方家人腦子裡就沒有怕這個字。
他們選了一處門麵較大的客棧,裡麵還有些人氣,大堂裡坐著三三兩兩的食客,車夫留在外麵喂馬,剩下的人則進了客棧找座位坐下。
“時間不多,點些吃的應付應付吧。”
連日趕路,白天全軍疾行,中間隻休息兩炷香,匆匆忙忙啃點乾糧果腹就得出發,唯有夜裡休息之前能吃頓飽的。
方子遊摸了摸癟癟的肚子,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嘟噥道:“快餓死了。”
蕭若風和他單獨坐在一桌,見少年蔫蔫的樣子也是無奈,抬手幫他倒了一杯水,“先喝些熱的,等會兒出城的時候有看中什麼吃的可以隨手帶一點。”
“好——”
話音剛落,就聽得王廚怒不可遏的聲音從背後傳來,“破地方弄的破菜單,沒一道菜可以吃的,咱們走!”
二人回過頭,隻見王廚氣憤地站了起來,作為鎮西侯府裡最有名的廚子,他越看這蹩腳的菜單越來氣。
一個肩上掛著白毛巾的小二詭魅地出現在他身後,伸手就把他按回了座位,他微微一笑,“客官不要急,牆上的菜單隻是給普通的客人看的,我看幾位都是貴客,自然有不一樣的菜單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