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繹繼續道:“首先是禦膳房的管事陸平,從宮外帶進慢性毒藥交給自己的姘頭,長春宮宮女彤雲,並指示她利用職務之便,把藥粉塗抹在淑妃娘娘會用、但不會經常用的家具縫隙裡,緩慢用毒氣進一步侵蝕她的身體……”
慢性藥與烈性藥相疊加,最終目的是奪取姐姐的性命,還要讓她看起來像是急病發作。如櫻聽謝繹把案情拆開揉碎了告訴明熙帝,心中逐漸湧上難以言喻的憤慨和解脫,藏在衣袖裡的拳頭,握緊又鬆開,鬆開又握緊。
對於她來說,姐姐的死前告彆已經是十年前的記憶了,但一切都是那麼清晰,仿佛真的是前幾天才發生的一樣:
——“我希望……我的死亡,能讓那些人真正付出代價……我想要成為他們永遠的噩夢,躲不開,逃不掉。”
“……淑妃娘娘曾經覺得彤雲行事鬼祟,心中留有疑惑,此後讓尚儀局女士陳碧蟬突擊檢查了她,確有發現罪證。臣已經讓汪院判查驗過彤雲私藏的藥粉,是本案相關的慢性毒藥。”
——“……就算不行,我也已經為我的兒子、我的妹妹,爭取到了更多的憐憫和更大的機會。”
“長春宮嬤嬤柳氏,承認自己收受彤雲的賄賂,默許她的很多小動作。但臣還在她的住處搜到一些精練烏頭粉末,此藥能用於麻醉治療,但過量服用可致人出現幻象、宛若瘋癲,最後卻因心悸而亡。不過她極力否認自己也參與毒殺,且表示自己並不知道為什麼那東西會出現……”
——“櫻櫻會理解姐姐,幫助姐姐完成最後的心願嗎?”
前世今生的畫麵在如櫻腦海中交替展開。
她想到了當年飛蛾撲火一般想用自己最後的價值拚命一搏的姐姐,又看到現在自己終於有機會救下的姐姐,思緒紛紛擾擾。
那些淚水、顫抖和倒數計時的生命,無一不讓她刻骨銘心。
家破人亡,國將不穩的日子……她是再也不想過了。
其實如槿從發現家具裡的慢性毒藥開始,就減少了自己日常補品的攝入,讓身體變得更為虛弱,就是為了等到死的那一天,可以毒發更激烈,要能明顯看得出來時中毒而不是突發疾病。
可惜當時的明熙帝並沒有親身受到威脅,自然沒有專門讓謝繹這麼快就查清真相。如槿最後的結局雖然慘烈非常,也隻是被當做病逝來安葬。
幸好後來自己和大皇子確實得到了很多照顧,也算圓了她一半的遺願。可更多悲劇的種子,也在那一刻種下。
“……臣的所有推論皆來自於對長春宮和禦膳房宮人們的審訊提問,並未詳細與淑妃娘娘和蕭二小姐談過相關內容。如果皇上允許,臣還可以把這件事查得更加仔細。”
謝繹做完最後的總結陳詞,再補上了這樣一句話。
“指揮使忙碌到深夜,已經很是辛苦。主犯從犯都拿下了,也不用再花費更多心思。何況淑妃也又怕又累的……事已至此,不如讓她帶著妹妹好好休息。”
明熙帝不假思索就回絕了他的提議,又沉聲安排道:“但是那幾個下毒的,必須處死以儆效尤!”
如櫻回過神來,在心裡冷笑。他估計是怕再查下去就要涉及到蘇貴妃,就想把這案子草草了結,不去麵對真相了吧。
“皇上雖然這樣說,但這三人臣還是主張送往宮正司再查查底細。汪太醫先前和我提到過,毒藥精細複雜,主材更是西域特產,恐與西羌或是西羯有所關聯。”謝繹卻像如櫻最期待的那樣,不願息事寧人。
“若隻是禍亂宮闈也就罷了,萬一是異族細作想要掀起更大的風浪,臣沒有讓背後陰謀水落石出,是大大的失職。”
明熙帝並不是有勇有謀之人,這樣被嚇了一番,又開始萬事都相信謝繹,一切都隨謝他安排:“那就還是按照指揮使的想法來做算了……”
如櫻隱約聽到他吩咐總管太監,說是準備去景陽宮蘇貴妃那裡用些夜宵。
這時,如槿的宮女石榴就又出現了:“娘娘,大皇子醒了,正哭著想要找您呢。”
“皇上,臣妾能否先行告退?”她一聽兒子的消息,瞬間站起身來,片刻之後才想起需要得到明熙帝的首肯。
“朕也同你一起去看看吧。”明熙帝估計是見不得美人著急,轉眼就又忘了景陽宮的事,決定陪她繼續去休息,也把整個攤子甩給謝繹。
如櫻不想給姐姐添亂,再次留在了謝繹身邊。
皇帝一走,謝指揮使也懶得裝樣子,直接宣布把一直壓在偏廳的太監、宮女和嬤嬤三人直接送到宮正司去,還叮囑總管好好辦事。
雙方正在交接之時,卻出了變故。
隻聽太監陸平砰地一聲,整個人直直撞向紅漆大柱,血濺當場,周圍驚起一片呼聲。
謝繹快速趕到,抬腿就把也想當場自儘的彤雲從柱子踹開,又箭步上前,乾淨利落地卸掉她的下巴,以防她咬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