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他再回過身去處理第三人柳嬤嬤,又是一聲肉撞地麵的悶響傳來。
他順著方向看去,竟是如櫻猛地衝過來,把老婦大力撞倒,惹得她哇得一下把噎在喉嚨口的金耳環吐了出來。
如櫻阻止完柳嬤嬤,自己累得不行,思路卻因為緊張和興奮而異常清晰。
這老婆子藏著烏頭的事,前世的她都不知道,今生必須留住性命,好好審問才行。
“二小姐不簡單啊…”
身旁傳來謝繹的聲音,她抬頭一看,撞進他有些驚豔的眼神裡。
如櫻被謝繹一把從地上攙扶起來,他還躬下身給她拍了拍裙擺上的浮灰。
“看出來你很關心這個嬤嬤,”趁著不遠處的金羽衛開始清理殘局,他用隻有他們兩人聽得清的聲音說道:“先前我親自審問了她,一開始並不用刑,隻讓她仔細觀看另外兩人是怎麼被招呼的。後來輪到她自己,一整套流程隻走了一半,她就已經招認了玩忽職守的罪狀。我沒下令,其他人也就沒停手。”
“指揮使為什麼告訴我這些?”如櫻聽得高興,但想到自己現在是八歲女孩,心下又是一緊。
……謝繹從不做無用之事。
他轉身就繼續去忙,沒有讓她馬上得到回答。
如櫻的不安漸漸有些擴散。
她作為太後時,與作為攝政王的謝繹,相處起來經常是這樣的感覺。
當年十五歲入宮為後,病入膏肓明熙帝被她衝了喜,但一年之後依然駕崩,不滿十七歲的她順勢成為太後。
此時蘇家早已經沒落,但她還需要防著另外兩個大貴族崔家和徐家,再加西北羯羌兩族和南乾皇室正虎視眈眈。仔細權衡之下,她決定儘快把自己和謝繹綁在一起,促進蕭家和謝家並肩作戰。
她利用了生母陶夫人和姐姐如槿與謝繹之間的情份,還有自己的美貌……給他下了迷情藥物後,促成露水情緣。
如櫻想起某個沉鬱的夜晚,自己從梳妝台的鏡子裡,望見不遠處幔帳邊的謝繹。
那個時候他隻穿墨色的衣袍了,解開領口就能看到前些日子裡自己恬不知恥印上去的梅花痕,在他白皙的頸上,分外紮眼。
“娘娘,不僅是憤怒的表情,害羞的時候,也要更為收斂。”她記得他的聲音裡帶著些許嘲諷:“彆暴露自己的弱點和無助,要學會笑得高深莫測。”
他走到自己身後,俯下來,微涼的手指劃過她的唇珠,一左一右將她的唇角往上提起,左手手背上猙獰的傷疤,突兀地映在鏡中。
她也嘗試去笑了,可惜很不到位。往後很長時間裡,她隻能笑得儘量無辜,結果看起來陰森森的,反而也有了不錯的效果。
在那些被緊張的局勢壓抑到身心俱疲的時光裡,她和他愛欲交加的相處,已經是難得給她帶來生活實質的避風港灣。
臨近午夜,金羽衛撤離了,謝繹不適合繼續留在長春宮,如櫻自作主張去送他。
兩人剛走到宮門口,皇後身邊的總管太監譚四海正巧與他們迎麵遇見。
“謝指揮使安好,咱家奉皇後懿旨,專程把皇上的冠冕和龍袍送來長春宮。”譚公公手裡捧著金絲冠,象征性行了半個禮。
謝繹回禮,突然聽得宮門外傳來另一波人馬的嘈雜動靜。
如櫻偏頭瞥去,竟看到了蘇貴妃!?
紫衣白裙、懷有身孕的貴婦正被宮女攙扶著,緩緩走下青鸞金紋的儀輿。
蘇貴妃今日也作家常打扮,梳著普通的圓髻,發髻上除了纏著瑩潤南湖珠鏈,隻插一把鑲了紅寶石的銀梳。不過身上玫瑰紫的杭綢豔麗非常,上頭的葡萄百果紋樣還是蘇繡針法,讓人一見便知不是凡品。
如櫻知道,這些均是南乾出產的貴重東西,崔皇後身在北坤都不易擁有。
“貴妃娘娘安好。”譚公公的聲音裡多含了三分討好:“真是趕巧,能在這裡遇見您。”
蘇貴妃聲音悠揚婉轉,很是動聽:“確實巧得很,大半夜也能看到公公不辭辛勞為皇後娘娘分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