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貴妃眾星捧月款款而來,月白縐紗裙底隱隱漾出紅色波瀾,應是襯裙鑲了紅色滾邊。
如櫻跟在謝繹身邊,低頭行了個福禮,繼而冷冷一想:蘇貴妃果然在孕期都分外注重外打扮,等皇帝看到這點小心思,估計要被勾得思緒飛揚。
“謝指揮使忙到現在真是辛苦,恕本宮不宜相送。”
到了謝繹跟前,蘇貴妃還是客氣的。她並不能趾高氣揚隨便造次,但話裡帶著疏離,也沒辦法給出真誠的好臉色。
“臣做分內之事,並不覺得辛苦。”
相較而言,謝繹的聲音聽起來更雲淡風輕,仿佛他與蘇家從不相熟、素無仇怨,可以直接把她當做空氣。
蘇貴妃被這樣的態度噎了一下,卻並不氣惱,轉而向如櫻問道:“蕭小姐已經長這麼高了呀。難得進宮看望姐姐就遇到這麼大的事,怕不怕呀?”
如櫻本來就抬著頭打量她,現在正好與他對視。她仗著現在是小女孩樣貌,童言無忌不卑不亢:“皇上和我姐姐都有神佛保佑,今日太平無事,所以我不怕的。而且我立誌和外祖父一樣學醫,以後也不會害怕。”
但話音已落,她依然被仔細盯著看,就情不自禁往謝繹身後稍稍躲了一下。
蘇貴妃可能是滿意了,伸手往邊上的貼身宮女那一搭,婀娜卻不失氣派地朝更裡麵的宮室徑直而去。
“謝指揮使……”
因為片刻之前的躲閃,如櫻說話時都透著難以啟齒的懊悔。
“蘇貴妃來了,我就真的要好好陪著姐姐了。非常感謝你今天讓我放肆了一把,但實在沒辦法遠送了。”
謝繹頗為放鬆地輕笑出聲:“本來也不要送。等我將來知道了更多案件的內幕,能說的部分,會告訴二小姐的。”
“……我不是為了……”如櫻趕緊搖頭。
“快回去吧,小孩子本來也該早點休息。”謝繹隨意地擺手,轉身出了宮門,沒入濃濃夜色之中。
如櫻站在原地,一直到聽不見腳步聲才離開。
她安慰自己,剛才在蘇貴妃麵前不是因為沒膽子、怕露餡,才下意識這樣做的。這個舉動本身是更自然的表現。
她知道蘇貴妃是來巡查事情到底做得怎麼樣,了解為什麼會失敗。
這筆耀武揚威的帳必須被清清楚楚地記下,將來有能力時一並算清了才夠。
***
此時明熙帝則在寢殿裡陪著如槿,看著汪太醫給她請平安脈。皇後著人來送的東西都被撇在一邊,懶得理會。
“淑妃娘娘受慢性毒藥所害,身體虛弱,仍需調養。幸而並無明顯症狀,隻需按時服用湯藥,佐以針灸拔毒即可。娘娘與皇上都可放下心來。”
汪太醫望問關切,把如槿詳細診斷一番。
原先負責如槿身體的太醫對她身中慢性毒藥之事毫無察覺,現在就隻配在旁邊給汪太醫端茶倒水。他遞送腕枕和往日脈案,冷汗淋漓,自不必提。
“飲食方麵略有些要注意的地方,我寫下禁忌交給宮中主管,娘娘自己也應放在心上,莫要一言不發鋌而走險。”汪太醫仗著自己年紀大,誠懇地說了些實話:“娘娘深得皇上愛重,又有安國公府可以倚仗,遇到事情,不要擔心說出來沒人撐腰。”
“多謝汪院判教導。”如槿垂著眼,隻讓人覺得她楚楚可憐又和順懂事。
“以後朕確實要再多關心你一些,免得繼續出事。”明熙帝聽完汪太醫的話,也不假思索地給出承諾。
“皇上關心好了妹妹,也要記得關心臣妾呀。”
就在這時,蘇貴妃也到了寢殿。
她一路走來都讓人攔著通傳的太監不給出聲,現在正好可以給明熙帝一個驚喜。
“皇上萬安。臣妾在景陽宮從天還未黑時等到現在,聽說皇上與妹妹在晚膳時分遇刺,特彆擔心,就不請自來了。皇上不會怪罪臣妾吧?”
她見到皇帝,眼中帶上了亮晶晶的笑意,明媚非常。
明熙帝看看順柔恭敬的如槿,又看看嬌豔小意的蘇貴妃,支吾不語。一時不知道怎麼說話才能在兩位愛妃麵前保住自己的麵子。
如槿溫聲解圍道:“皇上,貴妃姐姐等了您那麼久,您還是與她一起去景陽宮吧,臣妾這裡無事的。”她微微低頭,發髻上的紅飄帶順著頸側落到胸前,末尾的銀鈴鐺發出幽幽響聲。“您今天已經在長春宮受了驚嚇受了氣,換一個更安穩的環境,才能能睡得更安穩一些。”
“妹妹賢德,比我大方懂事太多。”蘇貴妃不緊不慢說:“但妹妹自己宮裡的嬤嬤和宮女還是得管教好,免得再出現類似的事故,禍害了自己,甚至禍害了皇上。若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儘管開口。”
“那我就先行謝過姐姐了。”如槿這才起身,不再坐在明熙帝身邊。
他也坐不住了,還懶得聽她們你來我往地打機鋒,乾脆道:“那淑妃就好好休養身子,朕先與貴妃一起道景陽宮去了。”
如槿恭順行禮,與他告彆。
明熙帝和蘇貴妃一前一後地往外走去。
他一覺得自己離開了如槿的視線,就拉過蘇貴妃的手,企圖攬著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