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把藥庫和管事的人都搞定了,如櫻多放心了一些。
她晃晃悠悠走到床邊坐下,慢慢卸去全身力氣,直接往後側躺下去,過了好一會兒,她再轉過頭,把臉埋到被子裡,享受著聽得見自己心跳聲的感覺。
她和姐姐的外祖父是當代民間神醫。既然已經在皇帝和祖母、繼母麵前提到過他,就必須趕緊重新聯係他。
前世她要等到即將成為皇後才把這點重視起來,浪費了太多年月,最後也沒能陪伴他多久,實在不孝。
……現在就算不能見到真人,也需要一些書信往來,可以的話還須借來一兩個得力的弟子來當幫手,才方便完成後麵的計劃。
直到傍晚,如櫻都在書房裡忙忙碌碌鼓搗要隨著信件送去藥王穀,給外祖父的禮物。
她從皇後剛賞賜的玩具裡左挑右選,最終拿出了墨玉九連環和紫檀魯班鎖。這兩樣東西樣式並不特彆,但好歹材質金貴,算是拿得出手。
還多開了幾個陳年的儲物箱,才找到了那隻用盤著的白蛇修改成小白龍的刺繡布偶。
如櫻和外祖父都屬龍,她更小的時候很喜歡抱著這個玩,幾年下來都有些舊了。本來還想自己找針線匣出來縫補,恍然想起,自己現在應該並未掌握足夠的技能。
“忍冬,”她隻好招呼自己的侍女來幫忙:“快來救救它。”
在等待忍冬做針線的時間裡,她還讓芳娘拿出陶夫人以前給外祖父求的平安符,以及她和如槿合作完成的冬日皮毛靴——她負責擬定顏色,姐姐帶著侍女們打樣並縫製。
隨禮物附上的書信,其實才是重中之重。
如櫻最後客客氣氣地把侍女們都請了請出去,獨自在書桌前醞釀許久,才鄭重落筆。
她為如槿報了平安,為自己的思念正名,也講了一些接下去想要做的事、想要得到的幫助。最後還表示附送的玩具不夠精致,未必能入外祖父的法眼,但也相信外祖父一定可以把它們修改得更上一層樓。
上輩子她欠外祖父的恩情難以回報,這輩子就要抓住所有機會創造不同的結局。
不過如櫻沒有寫完最後一行字就倏然停筆。
……果然,很多東西不認真藏,是明顯會露出破綻的。
她歎了口氣。
竟然寫了那麼多字才發現自己用了完全不像孩子的字體。
從前她練了一手簪花小楷,每一筆都秀雅端莊,有蘭竹風韻,但用現在不夠有力量的身軀寫下這些字,隻覺得彆扭和造作。
如櫻深吸一口氣,趕緊再仿著自己習字本上的字樣,重寫謄寫了一遍信件,措辭儘量改成白話,用詞也隻選常見的。
然後她才把報廢的信紙湊近燈台,讓火苗吞噬了那些不能被人所知的秘密。
最終打包禮盒的時候,芳娘沒有問她是怎麼預先得到了外祖父的信,隻用手帕掩嘴笑道:
“小姐給神醫老爺準備的東西真是五花八門、彆出心裁。”
如櫻奇怪道:“你稱呼我外公的名號也挺彆致的。”
“小姐的祖父是國公老爺,外祖父自然是非常相稱的神醫老爺。”芳娘解釋得很自然。
如櫻怔然一瞬,心道可惜。
這個世道大多數時候並不讚同她父母是登對的……
等侍女們又退出房間去忙送禮和晚膳的事宜時,如櫻望著牆上的陶夫人畫像出神。
那畫筆觸細膩,用色大膽,畫中美人靈動又嫵媚,還略見一些江湖女子颯爽開朗的過往,可見作畫之人落筆之時必定心潮澎湃、愛戀難平。
但這又如何?
斯人已逝,父親蕭騁對這位出身民間的原配夫人,早就沒了最初的感覺。
而自己隻能憑借著這幅他當年最滿意的畫作,和姐姐的描述,來朦朧地想象早逝的母親。
多可惜啊,醫者不能自醫,尤其治不好自己的心病。她生下小女兒沒幾個月就鬱鬱而終,甚至沒聽小女兒叫過一聲娘。
而她的繼任者,崇德侯家的貴女,如今的安國公世子夫人鄭舒顏,倒是被小女兒“母親、母親”地稱呼了一輩子。
……而且還因為什麼都想做,但什麼也沒做好,無論是兩位繼女,還是兩位庶女,就算是她親生的小兒子,也都各有各的苦,她作為母親,同樣並不成功。
如櫻收了悲春傷秋的心思,回望自己的書案,上麵滿滿攤著她最近用得順手的東西,看著頗有些局促。她又看向一旁的書架和多寶閣,前一天還發現那裡有不符合自己從小到大習慣的空檔出現,應該是有東西被人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