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熹微的晨光之中,是她的乳母衝過來將她緊緊摟金懷裡,熱淚從顫抖的臉上滑落到她的發間,喚醒了她正常的感官。
“我的小姐沒事啊,沒事就好……”
很快,連翹和不慎扭了腳踝的忍冬,互相攙扶著,也過來報平安。
“三七也好著呢!他先去後頭查看其它房子的情況了。”連翹讓如櫻不要擔心,又趕緊去找衛娘子與丁先生。
“不怕不怕哦,小姐。”岑嬤嬤依然守在如櫻身邊,小心翼翼地,生怕她出了什麼意外。
“既然大家都安全著,我去給你把躺椅軟墊都挪到不會被壓的地方來,你再迷糊半個時辰?”
她整個人都在不受控製地輕顫著,還是強忍著慌亂,扯出一個微笑道:“或者小姐趴到我背上,我再陪你睡一會兒吧。”
如櫻卻堅定搖頭道:“嬤嬤陪我去後頭的工坊看看吧。都這等境況了,我如何能睡?”
岑嬤嬤萬分錯愕:“不行的!”
如櫻執意道:“我再怎麼也是陶園的主人,這會兒需要好好當主心骨。”
在岑嬤嬤很是緊張的陪伴下,如櫻與沒有大礙的丁先生、衛娘子彙合,向東北行至工坊建造地。
一路上所見之處,地麵豁然龜裂、樹木懶腰折斷,房屋也有所損毀。
本來陶園外圍就有的那些殘垣斷壁,顯得更加破敗滄桑。
“地龍翻身,民心難安呢……”岑嬤嬤看著這慘狀,眼神有些呆滯。
衛娘子也臉色蒼白,隻歎:“不知此次地動從何發源。最嚴重的地方,估計比我們所看到了更加慘烈。”
如櫻沉默地加快了腳步。
她今天頭發都隻簡單編成辮子,身上更是用天青色的鬥篷一圍,直截了當。本身就是為了儘快到達工坊那邊。
不過,當她接近目的地,發現部分工匠和家丁已經在展開營救,心裡本就沒有放下的大石頭,提得更高了些。
“怎麼回事?有人受傷了嗎?”
她確認自己不會太流露情緒,才揚聲發問。
衛娘子也同岑嬤嬤一起攔著不讓她上前,丁先生則趕緊去問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震倒了些還能很快造起來的物件,但為了救人,辰砂身上綁著繩子,鑽到廢墟裡去了。”他喘著氣給她傳話。
“什麼?”如櫻分不清自己是驚喜還是驚嚇:“他好好的靈不守,也來添什麼亂?”
丁先生又道:“夜裡在工地上值守的工匠被壓在裡頭了,人還清醒著,可也沒力氣推開身上的木料磚石。我看他們的意思是,辰砂身量小又靈活,於是自告奮勇從空隙裡進去,幫幫那個工匠。”
“還有……再協助解開水車的結構連接,以免更大的危險發生。”
岑嬤嬤聽到這裡,再聽不下去了:“胡鬨,辰砂也是個不到十歲的小孩子,怎麼可以去乾這麼危險的活!洪舜和唐虎就是這麼教手下做事的?”
如櫻的心砰砰直跳。
她站在還算穩定的高處往工坊那邊望去,繁忙卻還算有序,大約明白現在的情況。
辰砂應當是本來就在小河處繼續給姥姥守靈,於是地動後,很快就能趕到發生倒塌和崩壞的工坊。
不過,他這麼膽大心細,願意主動冒著危險幫忙救人,甚至救這棟和他沒有關係的建築物……也是她之前沒有想到過的。
一定不要出事啊!
其它人也快來解決這個問題吧……
工坊,緊張的清理和救援正在繼續。
“小許哥,沒問題嗎?”
有工匠衝著廢墟大聲問話,應該是和辰砂溝通好了,要配合起來做些什麼。
他聽見了清晰的金屬敲擊聲,放下心來,朝人群打個手勢,隨後喊起響亮的號子:
“一,二,三——!嗨喲!”
唐虎和幾個工匠在外頭齊齊用力,砰得一聲巨響之後,最近修理過的水車進一步遠離岌岌可危的磚牆,哐當一聲,重重橫倒在河中,濺起水花無數。
車軸與木輻條稀裡嘩啦地散開,墜落在不會傷到人的地方。
莊頭洪舜也終於帶上更多人手趕到了現場,和丁先生交代了什麼,也急忙加入搬開倒塌之物的隊伍中。
如櫻看到辰砂灰頭土臉地鑽了出來,多少還是鬆了口氣。
她帶頭鼓掌以表敬佩和慶賀,人群中也響起歡呼和鼓勁聲來。
沒等她說些什麼,忍冬已經脫開連翹的攙扶,有些不夠利索地上前去,把辰砂牽了出來,用帕子給他擦臉。
丁先生拿到了自己的藥箱,隨時可以給受傷的人診治。
而衛娘子則帶著白芷往草藥圃那邊去,看看是否還有其他人需要幫助。
“……怪不得小姐對辰砂一見如故,立馬就非常看重他。”
如櫻轉過身,是小廝三七在很不好意思地找她懺悔。
他撓撓頭,繼續道:“我身為七尺男兒,以後也要向小許哥學著點,要膽大心細,能豁得出去。今天這架勢,誰能不服氣他呢……”
如櫻收起擔憂和感動的表情,嗤笑一聲,道:“那我就當是,你已經想明白以後要怎麼在夢花軒裡當差了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