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話說得委婉,如櫻卻是聽懂了。
“謝家拿出物資和人力,去疏通塌方的要道,希望可以儘快恢複軍用補給的運輸。但也隻能儘力而為,無法保障效率。”謝繹再道。
“那我祖父有做些什麼嗎?”如櫻不假思索地追問,然後感覺這話更不適合說了,於是掩嘴道:“算了,你當沒聽見這個。”
“安國公……明確表示了蕭家願意接受朝廷調配,全力支援前線。”
謝繹頓了一下,還是回答了她。
***
議事廳裡,謝繹與重新換過衣服的如櫻同坐主位。
聽著村長的賠罪求饒之聲,讓忍冬專程奉上的明前龍井都失了鮮潤香醇。
“……小人一時疏忽,沒想到鄉親們這樣激進,都得罪了公子和小姐……”
“大多數的鄉親不是都已經回家了麼。”如櫻擺出一副世家刁蠻小小姐的樣子,用吃水果的小銀叉直接指向村長,道:“剩下的人,我得留下好好問問,重修水車磨坊到底是什麼觸犯天條的事呢。”
那村長眼神一轉,剛想下跪求饒,就被懸墨抓住手臂強硬地攙扶起來。
“村長少行這樣的大禮,我年紀小,受不起。”
如櫻新換上的粉色繡鞋金線纏繞、又綴珍珠,她坐在主位上一踢一踢,很是晃人眼睛。
“或者村長也想一起回答我的問題,那當然非常歡迎。”
村長聽她完全不準備講理,當然還是趕緊找個理由告退。
謝繹看小姑娘這麼表演一番,覺得頗有趣味。
“二小姐已經有想法了?”
隻見如櫻揚著精致的下巴,朝自己盈盈微笑:
“能勞煩指揮使真的做一回普通的謝大哥,幫我收著點問話嗎?”
洪舜和丁先生、忍冬幾個剛知道謝繹真實身份的人,聽到自己小姐這麼明目張膽撒嬌,驚詫到簡直要暈過去。
連翹和衛娘子這種之前已經知曉的,也差點當場失儀。
這可是當朝的小閻王,金羽衛的指揮使,皇帝的親表叔啊!
“行。”
謝繹覺得自己既然來了,就要把事情辦妥。
何況此間的事物處理起來並不太麻煩。
如櫻徹底鬆了口氣,雙手不再冰冷僵硬,笑容又甜甜地漾開幾分。
很快,陶園眾人在主院旁找了處光線暗淡的空置屋子,清掃一番,交給謝繹的兩名侍衛。
斷墨和懸墨雖是謝家培養的,平日也會跟金羽衛一同訓練。
審問些鬨事的普通農人,自然小菜一碟。
燭火一燃,驚堂木一拍,紅臉與白臉齊上陣。
之前鬨得凶狠的青壯村民,再不敢囂張,什麼話都跟倒豆子一般源源不斷往外說。
“……水車在俺們村子的上遊,早些年,它壞了以後,確實迎來了一波好日子。所以俺真的相信把它修好,就會重新出現問題。但是俺不該鬨得這樣厲害,害得錢嫂子都發了病。”
村民甲磕磕巴巴的陳述還帶著鄉音。
懸墨一板一眼地點評:“你隻是覺得不該鬨得太厲害,而並不覺得,鬨事是有罪的吧。”
村民甲聽他這樣說,立馬慌了神,對天發誓道:“小的不敢這樣想,否則天打雷劈!”他又怕自己隻是這樣表態還不夠,於是另外加上:“俺可以把收到的三鬥米和兩匹布都還回來,絕無虛言!”
懸墨將他晾在一邊,又去問村民乙:“你剛才說,出頭鬨事是因為,有人給了你好處,也是這些糧食和布匹嗎?”
村民乙戰戰兢兢答話:“……我看上了隔壁村裡教書先生的女兒,那人答應,事成之後替我保媒,今年就能迎她過門。”
謝繹坐在主位全程沒有說話,聽到這裡也隻輕嗤一聲。
在如櫻看來,他真是再好不過的鎮場吉祥物。
而她自己作為事主,心安理得由衛娘子陪著坐在屏風後,全程都聽得分明。
可惜反反複複都是這些雞毛蒜皮的問答,簡直把她聽困了也還沒出現關鍵內容。
鬨事的村民基本回答得顛三倒四、懵懂愚蠢,能夠得出的結論,無非是他們被有心人挑唆了,鬨得越凶,會得到的獎賞越多。
於是有些人不惜主動把家中老小全帶上,為了多得些糧食、布匹,或者換取其它的人情。
如櫻很想吩咐懸墨直接問些厲害的,但她的視野裡隻有謝繹一個,於是考慮再三,還是向他使了些眼色。
謝繹沒什麼表情地撩眼皮看她,又往侍衛們那邊打了手勢。
“你會這樣聽信他的安排,除了領取報酬,也是為了讓自己多得一些天理的眷顧吧?”
“你可曾他那裡知道關於天理的降臨?”
“我姑且信你真的隻是為了娶親,而不是蔑視了天理。”
剛才幾乎沒有說話的斷墨得到了主上的指示,一連用不同的方式暗示或發問,並仔細觀察了每個村民的表情。
索性,所有人的單獨回答都順利通過。
“……這樣也好。”如櫻長長舒了口氣。
本來她很是擔心自己遇到了類似於“蒼天會”的民間組織。
這煽動民心的感覺實在太不正常了!
幸好,隻是因為村民無知,又恰巧遇上猛烈的地動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