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這日,明熙帝出人意料地駕臨長春宮,陪大皇子用午膳。
長春宮的宮女太監們大多喜出望外。
“祺兒真乖!”
他最近很是愛重自己目前唯一的兒子,這回甚至要求撤了膳桌,直接將菜肴擺在羅漢床邊的矮幾上,自己吃一口,就用小銀勺喂坐在特製小椅的大皇子一口。
如槿挽起袖子,手執銀筷為他們爺倆布菜,珍珠步搖隨著她柔柔低頭的身段,一勾一晃。
“愛妃今日打扮得彆致,氣色也看起來不錯。”
明熙帝注意到如槿和大皇子穿著同樣的天水碧色的緙絲緞上一,不過兒子的褲子是明亮的寶石藍,兒子他娘的裙子是嫻靜的茉莉紫,搭配再一起,更覺得很有溫馨家常的生活情調。
“臣妾按照如櫻的要求,正好生調養著身體呢。”
如槿笑出淺淺梨渦,用左手將右側臉頰旁的碎發勾到耳後,娉娉婷婷,留個明熙帝一個低頭害羞的倩影。
“朕聽說小丫頭前些日子在郊外遇到匪人碰瓷鬨事,幸好沒出大事。”
提到如櫻,明熙帝也想起來要試探性地問些什麼:“愛妃可曾得了具體消息?”
“那日夜裡臣妾也才得了信,還差點急哭了呢……”如槿更羞怯了些,柔柔捏了捏明熙帝的衣角,道:“皇上彆問這個了,再問,臣妾可要為妹妹討些賞賜,來壓壓驚。”
她的這幅模樣很好地取悅了他,他當即下令讓總管太監盛重陽擬好禮單,到時候隆重將東西送去,以示安慰。
“皇上,這樣不妥。”如槿卻搖了搖頭,柔聲道:“她小女孩家家,自己惹出了事,有指揮使救她已經幸運,哪裡還真的受得起皇上的賞賜。”
可她越是這樣說,明熙帝越覺得自己該表示一二,才能顯出他的氣度。
不過……
“朕還聽說,你與指揮使是舊相識?”他坐直了身體,儘量仔細地觀察起她的神色,“怎麼朕這幾年來沒有聽你提起,也沒有聽他提起過?”
如槿微微一愣,隨即漾起溫煦大方的笑容:“都是十多年前的事呢,皇上若是想聽,臣妾就說給皇上聽。”
明熙帝挑眉,隨即點頭示意她繼續說。
如槿沒有停頓,隨意而從容道:“臣妾的母親還在世時,與長公主有過一些舊緣,於是臣妾幼時就與指揮使認得。那時正興外出郊遊禮佛,臣妾還與他一起吃過風雨庵的素齋呢。但時過境遷,男女有彆,雖說現在同在西京,也再沒怎麼聯係過。”
“對了,指揮使上次查案辛苦,這次又幫如櫻脫險,臣妾都還沒正式謝過他呢。皇上看看,要送他什麼才合適呢?兵書古籍?滋補藥材?”
她雙眸晶瑩剔透,又問得這樣認真,讓明熙帝心中懸著的疑惑也消散來開。
這會兒他隻覺得蘇貴妃是孕中情緒不穩,喜歡拈酸吃醋罷了。
“表叔也不缺東西,回頭朕替你挑兩本書送去,也就夠了。”
明熙帝再陪大皇子多玩了一會兒,便移駕去了彆處。
他前腳剛走,芍藥就一臉擔憂低迎上來:“娘娘……皇上怎麼會想到要問您和指揮使的過往?”
如槿抿著嘴,隻朝她眨眨眼,示意這不算什麼大問題。
“好姑娘,幫我研墨備紙。我想靜一靜……”
這麼一提,芍藥卻是得了暗示,立刻嚴肅利落起來。
她快步趕到舒服,將裡頭正打掃著的的閒雜人等全趕出去,準備好了一切,就等自家主子娘娘過來。
如槿緩步上前,站在紅木精雕的書案前,選中一支最細的羊毫。
她左手執筆,飛快地在薄如蟬翼的絹帛上,用不成語句的文字,寫下些什麼。
隨後,隻是將此帛卷起,也不準備直接封存寄出,而是放進了一支纏絲金閣的空心釵子裡,之後再擱在多寶架上的青花瓷筆筒中。
***
如櫻回到國公府後,當然是被勒令禁足在夢花軒裡好好養傷,所有她感興趣的事情一應暫停,連要給謝繹準備的回禮,都無法著手製作。
這次意外狀況發生得實在太多,她自己都應接不暇。
不過離開陶園之前,她還是按照之前的想法,將岑嬤嬤直接留了下來,並鄭重吩咐她:“希望嬤嬤能替我暫時管著即將完工的製藥工坊,我被折騰成這樣,都是它引起的。若是臨門一腳再出問題,我豈不是白白受了苦?”
為了讓岑嬤嬤安心,她還承諾儘快將她的小兒子桂兒調到夢花軒裡當小廝。連辰砂也隻能暫時留在陶園繼續學規矩和跑腿呢。
原本她還想儘量瞞著自己偶爾會頭暈甚至陷入低熱之事,哪知國公爺和王夫人很快都知道了,她隻得接受現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