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讓如櫻凝眉不解的是,竟然真的有人聽到這驚世駭俗的話語,即刻上台。
“快救救我媳婦!”
一個年輕男子大步流星衝上太去,身後有一位年輕媳婦期期艾艾跟上了他的腳步。
“這是北城段家宅那邊一家小藥鋪的掌櫃兒子和兒媳婦。”丁先生輕聲告訴如櫻。
小媳婦約莫二十來歲,比百杏春堂那位美豔的蔣娘子還年輕一些,但衣著要樸素得多。
隻見她委委屈屈地挽起袖子,露出雙臂之上細密的紅疹,引得她丈夫心疼不已,台下賓客也驚呼聲不斷。
她頸側也有不少,臉上的蒙了麵紗瞧不分明。
但如櫻坐得靠前,也可以隱約看到她雙眼紅腫,有淚痕,更有敏症發作的痕跡,和之前清夏的情況有些相似。
“大妹子莫要擔心,你的痛苦,姐姐我馬上來解除。實在抱歉讓你以身試藥,同時也感謝你願意走上台來。”
蔣娘子音色又潤又亮,整個霽月酒樓都聽得清清楚楚。
她將一個沉甸甸的大紅封塞到陪小媳婦上台的年輕男人懷裡,繼而又從黑檀藥盒裡取出一丸蠟封的丹藥,打開後碾碎再拌上清水,用銀挑子將這藥膏仔細敷在患者的紅疹處。
台下賓客們的聲音也漸漸大了起來。
時不時還有人站起身想要更仔細地觀察情況。
“……蘇家的排場竟然搞得這麼誇張。”如櫻實在覺得有些難以言喻。
丁先生也不知該點評些什麼,左手在袖中握成拳,又不甘心地緩緩鬆開。
藥丸很快便起了效果。
一盞茶的時間之後,蔣娘子用絲帕將藥膏擦洗乾淨。
小媳婦手臂與臉上的紅疹基本退去,竟是可以取了麵紗見人。
蕭思衡看到這裡倒吸一口冷氣,直歎道:“這藥效真是厲害了!”
“我與我家掌櫃決定就將這盒藥剩下的五丸也贈與你,若是情況有所反複,再敷上便是。若沒有意外發生,留著備用,或是想要送禮甚至轉手,也不是不行。”
蔣娘子客氣又大方,仿佛這小媳婦剛才的病痛,不是她因為事先故意下手而導致的。
小媳婦卻小心翼翼地回望了自己丈夫一眼,細聲細氣道:“能治好就行,已經有了賠償,我也不稀得再收下剩下的藥丸。”
百杏春堂的馮掌櫃也想勸說一二,就聽得她丈夫有些不耐煩地開了口:
“沒事,人家叫你拿著你就拿……”
然而他話才說了一半,酒樓大門被砰地撞開,隨後嘩啦啦又衝進來一批人。
“誰來救救我的孩子!?”
為首的是一個衣著鮮豔又誇張的壯年男子,看著像是外頭的雜耍藝人。
他抱著個五六歲的小男孩就橫衝直撞往台上去,一走完最後的樓梯,就噗通跪在馮掌櫃與蔣娘子身前。
“有人跟我說這裡有神藥!”他急得口齒不清,幾乎要磕起頭來:“求求大老爺施藥,救救我的孩子!”
小男孩因敏症導致呼吸困難,非常努力地喘著氣,但臉色都已經紫漲起來。
“都怪我喂你吃了那塊窩絲糖……”壯漢的緊緊摟著他,聲淚俱下、悔恨不已。
丁先生見不得這種場景,作為前排貴客裡唯一的醫者,提著藥箱就要往台側走去。
如櫻拉住他的衣角,隻搖搖頭,都不說話。
他們僵持了片刻,丁先生歎了口氣,又坐回座位上,不再往台上張望。
“好漢不要行大禮,先把孩子放下,我給他用上藥再說。”馮掌櫃和顏悅色、不緊不慢地再次打開黑檀藥盒。
壯漢與他被攔在台下的同伴們焦急地望著他。
他們都是走南闖北的馴獸人,見過些世麵,卻沒有什麼錢財,這會兒隻得求情換錢。
“神醫老爺,您要是治好了小寶,我們兄弟幾個做牛做馬也會償還藥錢!”
“嗬,現在不急著說這些。”
馮掌櫃將一顆藥丸破四小塊,捏著小男孩的下頜,引導他分幾次就著水吞服下去。
不一會兒的功夫,他的呼吸稍稍正常了一些。
馮掌櫃又命手下活計抬了高架子診床上台,又請自家藥堂裡的坐診大夫,專程為他把脈。
“這是水土不服,又食用了不適當的吃食所導致了敏症。用了藥丸,已經穩住了情況,老夫再給他刺穴刮痧,然後佐以湯藥,應當就無事了。”那老大夫捋著胡須,淡然判斷。
現在的霽月酒樓,仿佛成了百杏春堂展示絕妙醫術的專屬舞台,金針刺穴、砭石刮痧,都直接在賓客和同行們麵前進行。
又過了半柱香的時間裡,小男孩情況更好了一些。
然後他才被挪到後院裡繼續休息和治療。
“百杏春堂的這份萬全丹,專治各類敏症,外敷內用都很合適,起效時間諸位也已經見識過了。”
馮掌櫃在舞台的中央拱手作揖介紹道:
“這等神藥,自然該有足夠相配的價格,才對得起藥效。我們東家定下一兩金子一顆,五兩金子一盒六顆。我覺得很是合適,但考慮到普通百姓未必用得起這些,就與東家商議過一番,決定再專門賣些散碎的藥末。五兩銀子起賣,每家百杏春堂都有一定的配額。”
蔣娘子適時補充說:“當然,先前被救治的兩位是不用付錢的。”
在一片嘈雜的議論聲中,連翹望著台側怔怔抱著藥盒的小媳婦,也覺得非常不可思議。
“一兩金一顆藥,這麼貴,隻有富貴人家才出得起這樣的買命錢吧……”
如櫻隻歎蘇家現在的做派已經狂得不行,但還是對丁先生說:“五兩金子就五兩金子,我們也得買一份吧。萬一先生或是嬤嬤能參悟出其中的配方奧秘,那也不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