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夫人,您看這茶水中的金銀花,確實清熱消疹,但用於吞服萬全丹正是大忌,散了藥性不說,還會導致嚴重後果呀。”
蔣娘子語氣恭敬諂媚,說出來的話語倒是什麼責任都不想負:“而且小婦人也沒想到您會來南街瓦舍這樣的地方,您身子金貴嬌弱,沾染了此間的濁氣,難怪感到難受。百杏春堂這次準備了更好的抗敏滋丸,定能讓您藥到病除。”
她說著說著,發現躺椅上睨視自己的貴婦完全沒有給期待中的出好臉色,便終於有些忐忑,膝蓋一軟,還是跪了下來。
“嗬……蔣娘子好口才,百杏春堂萬事無責,一切問題都出在我身上。”謝緗的呼吸又開始急促起來,但她仍然強壓著不適,語聲冷冷。
如櫻看不下去了,快步上前到她身邊,勸說道:“謝姐姐先彆管這些煩心事,身體為重。”
“大椎穴與血海穴位置私密,夫人若覺得彆扭又信得過我,讓我來下針也是可以的。”她還附到她耳邊小聲說。
謝緗沒在意小姑娘突如其來的稱呼變動,但接受了她一半的建議,安排仆婦們再次清場,將自己交給陳大夫和協助的丁先生,先放血催吐排毒,再用藥鎮定舒緩。
如櫻理解她對安全的考慮,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就利落地出了房門。
這會兒,蔣娘子在長廊上站著,耳朵裡儘是不遠處鬥狗場傳來的大呼小叫,但並不能壓製住內心的七上八下之聲。
如櫻正站在她幾步之遙,叮囑謝緗的侍女:“謝姐姐今日隻是請我來這邊品鑒時令果盤,再聊聊天而已,遇上這等變故,實屬無奈。”
侍女點頭如搗蒜。
如櫻繼續道:“我家也買了萬全丹備用,府中醫師正巧研究過藥方,藥材對症,但用量著實很重。謝姐姐經常服用,怕是已經有了耐藥性,而且體內積鬱了新產生的毒素,才導致今日的結果。”
侍女連聲稱是。
這樣難道不是更合理一些嗎?
如櫻不再關注蔣娘子戰戰兢兢的後悔模樣,隻等著謝緗完成現階段的治療。
很快,她便得到了再次同她說話的機會。
“今日多虧蕭二妹妹的提醒和出手相救,我才得以脫困。”謝緗順著她改了稱呼。
如櫻不怎麼好意思地擺手:“我也就動動嘴皮子,哪裡真的幫上了忙。而且其實和夫人差著輩分呢,剛才隻是為了……”
“沒事,有小女孩兒叫姐姐才顯得我年輕。”謝緗微笑著打斷她的話,力證自己也就雙十出頭而已。
如櫻見她臉色雖然恢複紅潤,但精神困頓,明白是鎮定的藥物起了作用,當即不再客氣,隻說:“謝姐姐以後還是少用龍腦與金檀這兩味香料,敏症最開始很可能是它們誘發的。”
謝緗答應了,兩人又聊了幾句,她才最後道:“天色不早,我讓人通知了謝繹來送你回安國公府。你也不用擔心我,該來接我的人自會過來。”
“那我恭敬不如從命~”
於是如櫻就這麼再次見到了指揮使大人。
“大人公務繁忙,竟然還能抽空過來陪我回家。”
謝繹今日穿著金羽衛的白衣銀甲,威風凜凜,坐在馬車裡,都絲毫不減氣魄。
連翹縮在角落裡緊緊閉嘴,丁先生甚至直接回了澄經堂醫館,避免與她們一路同行,隻有侍衛風騰矜矜業業趕著車。
“正巧在附近。”謝繹隨意道:“聽說二小姐今日救了我姐姐性命,還幫她想好了出現在南街瓦舍的理由,很是仗義。”
“這倒也不是……”如櫻有些不知該如何接話。
謝繹接著說:“所以二姐交待我,休沐之時,要帶二小姐出來,再好好遊玩一次。”
如櫻靈動的大眼睛閃爍著,仿佛聽到了今日最有意思的玩笑話。
從前怎麼都無法想象麵前這人會任勞任怨,成為替家中姐姐陪新認得小女孩出去玩的體貼哥哥。
“多謝夫人和指揮使的好意,隻是我這次出門又遇到意外,祖父未必準許我再這樣了。”
謝繹微彎嘴角,也不知是戲謔,還是真的想要笑出來。
當連翹陪著自家小姐跨進安國公府的二門,才深深大吸一口氣,還不忘拍拍胸口。
“小姐,這日子真是越過越刺激了……”
“誰說不是呢?”如櫻也覺得有些玄妙。
而更讓她沒有預料到的是,隔日,謝緗真的遞了帖子上門,感謝她的義舉,並讓謝繹帶她好好在瓦市遊玩一番。
“你確實有些本事啊。”
正式臨走之前,祖父蕭捷借著誇獎她的時間,悄悄將另一件事告訴她:“那天,指揮使鎖了些徐家人進天牢裡。”
如櫻差點懷疑現在的自己並不是八歲小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