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莊的晚上,各戶人家的燈都已經熄滅,四周漆黑,一片安靜。
隻有二娃子屋內還看見光亮。
屋內的蠟燭燃燒著,蠟滴在桌麵上。他在屋內借著光亮收拾著包裹。過後,他吹滅燭火,把包裹背在身上,很輕,其實他沒有多少東西,隻收拾了一點衣服,就打包好了。他開門走了出去, “哐當”一聲,他的門外放有一些東西,被他不慎踢到。借著月光,他把東西撿了起來,打開之後,發現裡麵是一些吃的,還有一些厚的衣物。他背在身上,頭也不會地走出了村莊。
他走後,月落莊亮了起來,似乎是在為他照亮前方的路。各家各戶都打開了門,抱著孩子,走了出來,圍在一起。
“二娃子今天還跟我說要多養一隻雞,這樣會多一點食物吃。”
“二娃子告訴我說明天不讓我娃子出去玩,不然會被猛獸叼走。”
“二娃子說……”
“……”
月落莊的村民養了他這麼多年,怎麼會不知道他要走呢,怎麼會不知道他的為人呢。
“二娃子啊,是很厲害的,他跟我們不一樣,他不是月落莊的人,在這裡待了這麼久,他也得去找自己的路了。”
村民們紛紛應和。
二娃子自認自己是個無情的人,他連村長死的時候,都沒落淚,像是天生不流淚一樣,或者是已經流儘一樣。
他隻是花了一天時間算了村裡麵所有人的命數,除了到年齡會去世的,他全都給他們留下了保命的話,又在村莊外麵用刀割傷自己的手心,塗抹在村莊周圍。
他算到自己離開後,村莊會遭猛獸血洗,也知道自己的血可以對猛獸造成威脅,塗抹的血可護他們百年了。
他因失血而臉色蒼白,坐在山裡的一顆樹下,背靠著樹,看著已經看不見的村莊,然後自嘲地笑了下,我也隻能救你們到這裡了,其餘的,做不了太多了,不要怪我冷漠,我連活到什麼時候都沒有定數呢。
他用嘴撕開自己身上的衣服,忍著痛把手包了起來,傷口太深,纏繞的衣服也滲出血來,他堅持不住,昏睡了過去。
山林的紅色在他周圍亮起,是猛獸們帶著垂涎的眼神,饑腸轆轆,巨大的嘴巴留下液體,像是等不及他死去,想要啃食他,可好像聞到什麼,紅色熄滅,各自散開,跑向林子深處,嘶吼聲響徹山林,帶著憤怒,為自己到頭來吃不到美味的食物,很久吃不到食物而動怒。
太陽高懸,照亮了山林的每一處,躲在黑暗處的猛獸不敢出來,似乎昨天晚上的嘶吼隻是一場夢。
輕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吵醒了睡在樹下的二娃子。
他睜開眼睛,猛地被陽光照到,眼睛刺痛,他下意識往旁邊躲,看見手上的傷口已經不再滲血。他手撐著地麵,倚著樹,站了起來,沒有想到自己在山林睡了一天,看來自己能活到現在,沒有被猛獸分食,多虧了自己身上的血。
他打開了村民的包裹,喝了一口水,拿出了裡麵的餅,叼在嘴裡,然後背上包裹,往外麵走去。在山林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其間猛獸聲響起,他不在意,頂著烈日,花了一天的時間走出山林。
他走出來後,山林嘶吼聲遍起,它們徹底失去這個食物了。他轉過身,靜靜看向山林深處,再見了,這裡的所有。
隨後,頭也不回的繼續往前走。他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走出青邕城,他現在隻知道自己才走出青邕城北部,走到了一個已經荒無人煙的村莊。這裡很破敗,所以他還要繼續往前走。全靠求生意誌過強,一天喝一口水,咬一口餅,就可以走一天。他不知走了多久,壺子裡的水一滴都倒不出來,嘴唇已經裂開,餅噎著他難受,可又不能不吃,不吃他沒力氣,身上的衣服也已經破了,被樹枝刮破了好幾個洞,他已經很久沒洗澡了,連覺都不曾好好睡過。
他堅持不住,倒了下來,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阿衡,桃花開了。”
夢中的人如是說。
他猛地驚醒,坐了起來,四處看了看,才發現自己剛才暈倒了,他站了起來,繼續往前走,不能死,不能死,我還要活下去,活下去。他靠著牆,慢慢走出了這個村莊,又來到一片林子,他堅持不住倒了下去。
耳邊似乎傳來水聲,他想站起來,可他站不起來了,隻能往水聲傳來的地方爬去。他抓著地麵上的雜草,慢慢地往前爬,身上的衣服被石頭蹭破,手上全是抓痕,還沒好完的手又流出血來,水聲越來越近了,他忍著身上的劇痛,繼續往前爬。
見到了!
是清澈的水流。他快速往前爬,爬到了水流處。他受不住了,直接把頭浸到水裡麵,喝了個舒服,臉上的泥也被流動的水衝掉。喝夠了,有了力氣,他翻身看著天空,天上有鳥飛過,他知道自己不會死了,笑了起來。
他坐在石頭上麵,捧著水往身上澆,一點一點地洗乾淨了自己,走到放包裹的地方,打開它,拿出了裡麵的衣服。他看得出來,這是張大嬸的手藝,是張大嬸一針一線做的,用的是普通的線,材質不是很好,但有的穿就不錯了。
他往四周看了看,確認這片林子沒有人,他才放心地穿上去。拿水壺接滿水,又重新吃了一塊餅,繼續往前走。
走出林子後,迎麵看到路上走過來幾個挑著擔的農夫。要走到東方,就少不了問路。他試探地往前,等農夫離得近一點了,他才開口問:“大叔,請問東部往哪走,還需要多久啊?”
聲音沙啞,像是徒步走了很久的人一樣。
那幾個農夫停了下來,打量著他,背著包裹,衣著雖然有點差,但氣度很好,都以為是哪家的小公子離家出走了。
其中一個農夫開口道: “小公子,你再往前走一會,就到了樓畫城,也就真正到了西部。”接著,他歎了一口氣: “可離東部還遠著呢。你還要再穿過西部,走到南部,再離開南部,最後才能走到東部。”
另一個農夫搶著說: “小公子,你要是靠走的,不吃不喝不睡不休息,最少都要半年才能走到東部啊。這路途遙遠啊。”
二娃子了然,點了點頭,對他們作揖: “多謝各位。”
這幾個農夫從來沒有被如此對待過,麵麵相覷,都在覺得不可思議。
突然他們想到了什麼,開口說道: “好像過兩天會有南部的人來送鏢,你可以叫他們送你一程。送鏢的人都很講義氣,基本會答應你的。”
“多謝各位大叔。對了,各位大叔,你們可是要到林子裡麵。”
“是啊,我們去林子裡打獵。”
“大叔,我剛剛從林子裡出來,見到一條五彩斑斕的蛇,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