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桃衡坐在客棧下麵吃飯。
在客棧休息了一天之後,他精力都回來了許多,接下來的時間就是好好待在客棧裡麵等著送鏢的人來就行了。
可麻煩往往會不請自來。
一個插著腰,穿著錦衣華服的人走了進來,後麵跟著一群小廝。這便是與林清落快要成親的杜家大公子,杜詞兆。哦,不,今天早上林家來人說要退婚,林家小姐怎麼說都不願意嫁給杜詞兆,杜老爺好說歹說才把婚事保住,可嫁的人換了,換成了他終年臥病在床的弟弟,杜閣澤。
聽說林清落來杜家退婚的時候好巧不巧見到了,在東廚自己熬藥的杜閣澤,後提出婚事可以不退,但人要換,杜老爺答應了,嫁誰不是嫁呢,反正都是嫁給杜家。
可杜詞兆不答應。他才說服他爹隻要把林清落娶進門,其他事情可以不管。娶了林清落後,過了一陣子,他就可以以林清落沒有為杜家開枝散葉的理由把他真正想娶的人娶進來,林家那邊也不好說什麼。等小翠為林家添香火後,就在清水口鎮散步林清落品行不端的謠言,把她休了,還可以以林家騙他娶這麼一個人進門為由,讓林家賠錢,到時候他人財兩得。
可偏偏被那個算命毀了,婚事沒了,小翠也不見他了,還被淪為清水口鎮的笑柄,他咽不下這口氣,非把那個算命的弄死不成。
他看著在客棧用飯的一些人,高聲詢問: “誰昨天給林小姐算過命?”
沒有人應。
杜詞兆嗤笑了一聲,他還以為是什麼敢作敢當之人呢,沒想到是個縮頭烏龜啊。他拍了拍手,身後的小廝馬上帶上來一個弓著腰的瘸子,搓著手,小廝立馬把錢給了他。
那瘸子笑嘻嘻的把錢放進衣袖後,這才抬眼看向客棧裡麵,看了一圈,他用力揉眼睛,又看了好幾圈,這才確定沒有,隻能老實道: “杜公子,這裡沒有。”
杜詞兆走過去踢了一腳瘸子,他本就沒了一條腿,被這麼有踢,站不住摔了下去。他抓著瘸子的衣領,惡狠狠地說道: “你不是說昨天看見了嗎?看見他給林小姐算命,看見他走進來,現在你跟我說他不在,你難道不知道耍我的後果是什麼嗎?”
那瘸子連連饒命,當時他在旁邊聽見了林清落和桃衡說的話,他知道杜家公子肯定不會放過那個算命的,為賺個小錢,他在客棧外麵守了一夜,才給杜公子通風報信的,可沒想到……
那瘸子突然想到: “公子,你可以問問店小二,對,可以問問他。”
他隻是為了賺點錢,他真的不想死,隻能讓彆人死了。
杜詞兆放了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幾個小廝。那幾個小廝立刻上前按著瘸子的肩膀,其中一個在大喊: “小二,店小二在哪裡?”
店小二聽到後,從後廚趕了過來,見到這麼多人,傻眼了,但也隻能顫顫巍巍地走過去,討好地說: “杜公子,有什麼吩咐嗎?”
那小廝問他: “昨天晚上來店裡住的客人全都在這了嗎?”
那店小二聞言看了一圈: “都在這了。”
那瘸子急忙開口: “你確定,全都在這了,昨天晚上來的,也在這了,沒看錯嗎?”
店小二又看了一圈,認真說: “昨天晚上來的沒幾個,樓上也沒有人,客人全都下來吃飯了。”
完了,他要完了,那瘸子想。
杜詞兆命人把那瘸子帶了出去,走之前還恭恭敬敬地對客棧裡麵的人說: “叨擾各位了,我也是心急,今天各位的吃食都包在杜某身上了,望各位不要計較。”
他得想辦法重新娶林清落,在此之前,他的名聲可不能壞掉,至於其他人,先解決完那個耍他的瘸子,至於他的弟弟和那個算命的,他也不會放過。
客棧裡的其他人本就沒有什麼機會接觸杜家,更何況那瘸子也偷摸拐騙的,也隻會覺得是那瘸子騙了杜公子,杜公子被騙了之後還不遷怒他們,他們更覺得杜公子品行高尚了。
桃衡在桌前不緊不慢地吃飯,即使杜詞兆一行人走後,他的姿勢也沒變過,吃完後,便想上樓休息一會,今天太吵了,他都不能安心地坐下來吃飯。
他喊來店小二: “小二,今天我想休息一會,沒什麼事就不用打擾我了。”
“好的,公子。”
那店小二等桃衡上樓後,看著他的背影,撓了撓頭,怎麼感覺公子今天和昨天晚上不一樣呢,還沒想清楚,其他客官就把他叫過去了,桃衡的奇怪之處就被他拋在腦後了。
桃衡坐在房內,看著銅鏡裡麵的自己,用手摸著自己的臉,銅鏡裡麵的樣子變了,赫然是店小二昨天晚上看到的一張臉。
昨天給林清落算完命後,他便感覺有人跟著他,為了避免麻煩,在進客棧之前,就把臉稍微變了一下,也難怪那瘸子認不出他。他感覺自從進到西部後,他便會無師自通很多東西,包括這個變化樣貌。
他輕笑了一下,很多事情都模糊了起來,他不知道這些變化對自己是好是壞,可他知道,他隻是想活下去而已。
到了晚上,店小二站在桃衡門外,想敲門問他是否想要熱水洗漱,手剛想敲門,又想到今天公子跟他說的不要打擾他,便走開,去下一間敲門了。
可桃衡的床上空無一人。
清水口鎮的晚上,四周安靜,隻有河邊偶爾傳來一男一女的嬉鬨聲。
與眾不同的是,最深處的一條街,一個人坐在角落處,頭發很亂,兩條腿無力地放在地上,像是毫無用處。輕風吹過,他臟汙的頭發飄了起來,一張完全不成人樣的臉顯了出來,臉上布滿傷痕,像是索人的厲鬼,但依稀可以看出是今天在客棧裡的那個瘸子。
從客棧出去後,他便被帶到這裡。杜詞兆堅持認為瘸子耍了他,便差人打死他,他苦苦哀求,保住了命,卻保不住自己的另一條腿,如今兩條腿都已經瘸了,傷勢嚴重,若得不到救護,怕是活不過今晚。他眼睛空洞地看著外麵,沒有人來,可他卻緊緊盯著,希冀有人來救他。
突然,他空洞的眼睛像是有了焦距,瘸子的麵前站著一個人,此人像是突然出現在這裡的,他的身軀完全融入黑暗,可瘸子已經管不了這些了,他隻想活命。
瘸子艱難抬著頭,其間一喘一息地說著: “救我。”
月光傾照下來,待完全看清來人時,他的神色又變得驚懼不已: “是你。”
一個醉漢跌跌撞撞地走了過來,聽到說話聲,壯著膽子,好奇地往裡走,卻發現什麼都沒有,又扶著牆走了出去,打了一個嗝: “怎麼...沒有了。”
“嘩啦---”一聲,水麵蕩漾起來,隨後歸於平靜。
第二天中午,多來客棧,老李吃著瓜子,神秘兮兮地對著一桌人說: “欸,你們聽說了嗎,杜家大公子死了。”
一桌人好奇地湊了過來: “怎麼死的,我怎麼沒聽說。”
老李把瓜子吐掉: “也就今天早上發生的事情。我那婆娘今天早上去河邊洗衣服,發現河裡漂著兩件屍體。喊人撈上來後,你們猜怎麼著。”
其他人推了老李一下,不耐煩地說: “彆賣關子了。”
老李砸吧砸吧著嘴: “就是那杜大公子。我那婆娘就在現場,她說,可嚇人了,死得可慘可慘的。”
“我這昨天還見到杜大公子呢,沒想到啊。”
“欸,老李,不是說還有一具屍體嗎,另外一具屍體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