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拔怙拍了拍黑鳥,將它放到了司川的小臂上,笑著介紹道:“這是我們石藩國飼養的一種獵鷹,專喜歡生食活物,麻煩司川大人代養幾天。”
隨後臉色一變,意味深長的湊在司川身邊低語道:“給司川大人提個醒,帶它時切記彆掙紮,你動的厲害,英烏就會把你當成獵物。它最喜歡追著喪家之犬,看著獵物在末路上狂奔,然後一口咬死。”
拓拔怙鷹隼般的眼神上下掃著司川,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角。
王純正神色冷了下來,嘴角翕動,要出言說話,旁邊的司川趕緊拽著王純正,打斷了他。
黑鳥銳利的爪子穿透了司川的外衫,刺進了他的肉裡,針紮般的密刺的疼痛,司川的額頭都滲出了一層薄汗。
洶湧的情緒都被他壓下心頭,司川平靜的抬起眼眸,對著拓跋怙淺笑道:“既然是可汗委托,下官定然儘心照顧。”
後麵司川就讓英烏站在他的小臂上,引著拓跋怙一行人進了長安城,將他們安置到了四方館內。
負責接待的一乾人等回到了辦公署衙。因著還要整理進貢的名單給陛下呈閱,王純正也跟著一起回到了鴻臚寺內。
半個時辰後,負責統計進貢貨物的小吏拿著清點名冊,朝著司川的值房愣愣闖了進來。本就搖搖欲墜的木門終於壽終正寢,中間裂開一個大縫,徹底段成兩截,“砰”的一聲摔在地上。
坐在椅上的王純正被嚇的跳了起來,看著這一幕,半晌回過神來朝著司川抱怨道:“這個木門上次來時就已腐朽不堪了,這幾日過去了還是沒人來修嗎?這些人,真是……”
小吏自以為做錯了事,低著頭在原地不肯動了。司川咳了一聲,招招手,“無事,你進來直接給王大人稟報吧。”
那小吏夾著步子,走進屋內,展開手中的冊子,逐一念道:“優良高馬一千匹,金五千兩,貓眼石十匣,珍玩百箱……”
一炷香後,隨著最後一個“……獵鷹一隻”,這長長的貢品清單才算念完。
王純正聽著報出的數字,嘖嘖結舌,驚歎的搖了搖頭,“真沒想到,石藩國如此大手筆,竟然送了這麼多寶貝過來。”
司川在案台後眉眼低垂,他也暗自心驚,這數量龐雜的貢品,粗略一算就抵得上一半的國庫收入。看來拓跋怙對自己此次來訪的所求是勢在必行。
自己要早做打算,他昨日得到消息,入宮的紙鳶姑娘現在毫無動靜,指望她來攪動風波這條路應該是走不通了,或許可以從元豐帝身上入手,但能接近帝王之人隻有麵前這個……
手臂尖銳的疼痛打斷了他的思緒,他皺緊了眉頭,低頭向自己的小臂,滲出的血跡染透了衣衫,血色的痕跡還在擴大,遊走,漸漸覆蓋住了原本衣衫上的重雲密紋。
如果動了一次歪心思,算計的心就會像這灘汙血一樣,逐漸擴大,無止無休。
書案對麵的王純正,看著呆愣的司川,順著他低頭的視線看出了異常,驚呼道:“怎麼還受傷了,是被那隻醜鳥啄傷了?”
說罷,急著起身走到南邊牆架上的綠植後麵,翻翻找找,嘴上還嘟囔道:“你是不是傻,拓跋怙這是明擺著欺負你,你還真一聲不吭……嘿,真讓我找到了。”
王純正對著司川值班房間裡的構造也算熟悉,按著自己的記憶翻找出一瓶止血藥膏來,丟在了書案上,“趕緊塗上吧,彆留了疤。”
司川也沒再扭捏,將衣袖掀了上去,露出被那鳥刺破的傷痕,寸長的傷口,絲絲往外冒著鮮血,他一手打開藥瓶,直直的將藥灑在上麵。
本該是疼的,粉末觸碰傷口的瞬間,底下的肌肉不自覺的顫動,可他如今隻有麻木。
司川語氣平靜的說道:“逞口舌之快有什麼用,該受的欺負到最後一樣也少不了。”
王純正還想反駁,但舔舔嘴,卻什麼都說不出來了。司川說得對,人家擺明了要欺負你,哪是你搪塞搪塞就能躲過去的。
國子監的第一個學年,兩人算是同病相憐,司川作為外族人,備受排擠,而自己是貧寒出身,更不入那些天潢貴胄的眼。同期的學士們的輕言無視還算好的了,更有甚者,因為自己和司川與他們同在一處賞景,便被那群紈絝惡語相向,說自己和司川這種卑劣之人沒資格在這裡待著,趕緊滾出去。
當初自己年少氣盛,不顧司川的阻攔反嗆了他們幾句,後拽著司川離開了。本以為這個事情就過去了,但某天下學時,他們二人被人蒙麵捆了去,丟進了湖裡。
冬天的水,冰涼刺骨,想起來現在都覺得牙寒,還害的司川差點溺水而死。
踩高捧低,仗勢欺人,弱肉強食,是萬古不變的定理,到什麼時候都不會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