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二字落在紙鳶耳中,她伸出的手頓在半空。
紙鳶這一瞬想起了自己的阿祖,自己在外流連這麼多年,阿祖應該也在惦念著自己。聽著小童的話,應該是他家中還有長者在等他回去。
紙鳶看著躺在地上的小童,沉默了片刻,她垂下了手,目光中的寒意少了幾分。
“我給你個機會,你好好說來。”
小童哪敢隱瞞,他本來就是個半大的孩子,那日他偷了紙鳶的錢,被紙鳶堵在小巷,根本就沒想到會肖頭和駝峰他們會過來。
他走後,還擔心姑娘被他們帶走禍害了,現在看著紙鳶平安無事,他心中的石頭也就落下了。
紙鳶聽了小童的解釋,明白了其中的原委。這西市長期盤踞著一群惡霸,他們為非作歹,控製了一群人來幫他們做事。
孤老和幼童是最好拿捏的,一群和元寶差不多大的幼童,被惡霸們教唆著整日遊走在西市當中,盯著來往的商旅,替他們在西市裡偷錢竊物。
紙鳶那日出現在西市上,對元寶來說是個陌生麵孔,且她銀袋就係在腰間,明晃晃的,元寶就下了手。
得到的錢,不能私藏,要統一交上去。但每日還有規定要上繳的金額,要是偷不到足夠的金額,吃頓打是免不了的。
紙鳶看著小童,確認道:“所以是有個叫肖頭的人逼迫你來行偷竊之事?”
小童急切的點點頭,看著紙鳶沒有強帶著他報官的樣子,他心裡的慌張散了些,緩緩的說道:“求女郎饒命,我以後再也不敢偷你的東西了。”
紙鳶看著小童的麵色,蠟黃柴瘦,除了剛才撞到地麵上磕出的新傷外,還有幾處舊傷。
灰蒙蒙的舊衣服蕩在身上,一雙小眼睛不安的看著自己。
紙鳶莫名的也就沒那麼氣了。她伸手在坐在地上的小童拽了起來,“你叫什麼名字?”
小童猶豫了片刻,低聲的說道:“我叫元寶。”
元寶低下了頭,等待著熟悉的嗤笑聲響起。每一個聽到這個名字的人都會嘲笑一個草芥竟然敢配用這個名字。
可他等來的是一個溫暖的手,拂了佛他的發頂。
紙鳶摘掉了元寶頭上的一根草屑,平緩的說道:“好了,我不和你計較了。你告訴我,肖頭住在哪裡?”
看著紙鳶認真的神色,元寶能猜出女郎是要去找他們報仇,他的小腦袋,撥浪鼓般搖著,“不行,不行,他們有許多人,都凶神惡煞,女郎要是去了 ,定然是被他們欺負的份。”
紙鳶自然不可能毫無準備的去找他們,上次吃的虧已經讓她長記性了。
她解釋道:“元寶,你隻需要告訴我他們經常出現在哪裡,我現在不去找他們。”
見女郎堅持,元寶不得不告訴了,“他們平常會在平康坊裡的一家茶肆裡待著。”
他想起了什麼,又補充道:“一般是下午,閉市的鼓聲響起前,他們會聚在一起分錢,再四散開。”
紙鳶點頭表示知道了,便放走了元寶。
這廂,在衣肆行門口等候多時的庚嚴,遲遲不見公主下來,心裡暗道“不好”,不顧店家的阻攔疾步上了二樓。
瑛嘉在房內急的直跺腳,不時的向窗外探去。紙鳶已經走了兩盞茶的功夫了,怎麼還不回來。
正想著,“哐當”一聲,房門被人從外踹開。
冷麵的庚嚴擰眉向內室看去,一看天寶公主還安然的站在房中,他懸著的心落了下來。
瑛嘉知道庚嚴為何急色的衝了進來,她雖然心中慌亂,可麵上仍然鎮定,怒嗬道:“庚嚴,你還有沒有禮法,沒有通稟就敢闖進來,滾出去。”
庚嚴自知自己的行為有些衝動,不該擅自闖進來,他垂頭聽著天寶公主的訓斥,可眼睛卻四掃著內室。
剛才同公主一同進來的那個姑娘不見了,二樓沒有彆的通道,唯一可能的就是那個窗戶。
庚嚴心中疑惑,先退了下來。
又等了一炷香的時間,紙鳶才回來。
瑛嘉看著窗邊終於出現的身影,拉著紙鳶的手,連忙問道:“怎麼樣,信可是送到了?”
紙鳶從窗戶跳了進來,已是眼冒金星了,全靠自己的毅力撐著。她癱坐在圈椅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緩了片刻才回複道:“送到了,崔公子在,他親自接過了信。”
瑛嘉更近了一步問道,“那他可是歡喜?”
紙鳶想了想,崔公子接過信笑嗬嗬的,也沒說什麼,應該是歡喜的吧,便點了點頭。
看著紙鳶的動作,瑛嘉心裡有了底,如此更迫不及待與崔郎見麵。
紙鳶恢複過來,兩人下樓,出了衣肆行。
庚嚴看著重新出現的紙鳶,神色莫辨,他現在十分肯定,剛才她定然是收了公主的指派去做了什麼事。
庚嚴架著馬車,要返回冶園。路過曲江池,紙鳶執意要下馬車。
瑛嘉不解,拽著紙鳶的衣角忙出聲問道:“你做什麼去?”
紙鳶不顧瑛嘉的呼喚,跳了馬車,隻留一句,“我有事情要辦,晚些回去。”
瑛嘉掀開車簾,餘輝中,紙鳶越走越遠,光照在她身上,映出一種不真實的虛幻,好像她要從天地間消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