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變 隔山之遠(2 / 2)

長安客 三兩魚 3758 字 11個月前

一滴濁淚落在了奏報上,了卻無痕。

元豐帝沉默良久,低沉著說道:“封鎖消息,北境戰事不能泄露出去。”

他不能輸,大元朝也不能輸。這場他一意孤行執意要打的仗,輸了,他何以堵上那幫老臣的悠悠眾口,何以死後麵見先祖。

兩年征戰,耗銀不計,這後果他不能承受,若是要下罪己詔,他也必須要找個替罪羊。

大殿的角落裡,傳來低低的一聲回應,“是,陛下。”

出聲之人是王純正,身著緋色圓領袍的他幾乎和暗沉的燭影融為一體。

大殿前,急行著走來的瑛嘉還全然不知殿內發生著什麼。她提著裙擺,向往日一樣不顧內侍的阻攔,闖入了太極殿。

“滾開,我要見父皇。”

後麵的內侍官還在喊著:“殿下,殿下,您不能進去……”

瑛嘉闖入了殿,看向高位的父皇,直言道:“父皇,兒臣今日親眼瞧見了翰林院的宋子章欺負了一個民婦,大理寺竟然不管。你快下旨抓了他!”

元豐帝抬眼,看了看自己的小女兒,眼中一片漠然,恍惚了半天才反應了她說的話。

他現在沒有心思處理這些瑣事,垂下頭,隨意的揮揮手,示意瑛嘉退下。

瑛嘉不肯,她堅持著,又大聲說道:“父皇,你不能讓這種道貌岸然的禽獸,留在朝中危害百姓啊。”

見瑛嘉毫不聽話,元豐帝頓時氣急,用力一掃,禦案上的軍報砸向地麵,散落開來。

元豐帝怒斥道:“好了!”

他麵顯凶色,指示著內侍官,“把公主拉出去!大呼小叫,成什麼樣子。”

瑛嘉被厲聲的元豐帝嚇到了,連連向後退了兩步。

瞧著父皇的樣子,心下一陣涼意,還沒等圍上來的內侍官碰到自己,瑛嘉揮了揮袖子,“我自己走。”

瑛嘉走出大殿,站在殿前,她最後回身看了一眼。在幽暗的燈火中,隻覺得離著尺寸近,可與曾經記憶中仁厚禮賢,慈恩愛民的父皇,卻如山之遠。

自己終究和父皇生疏了。

她真的看不透了,她也不想再看了。

瑛嘉一步一步走向殿前的廣場,朝著一直等待殿外的庚嚴說道:“走吧,我們出宮,回家去。”

此時太極殿內一角,一直沉默的王純正走上前來。

他彎著腰,拾起散落一地的軍報,整齊的碼放在了禦案上。

他沉穩的開了口,諫言道:“陛下,戰敗已成定局,如何安撫朝野的民心才是重中之重。這戰既然不是陛下親自前線去打,自然也不是陛下的過咎。”

空氣中沉默了片刻,“接著說。”

“臣以為,北境戰敗,太子下落不明,驃騎大將軍庚世昌難辭其咎。庚大人往來奏折多有抱怨,其一直上書請回,未有規勸太子之則,或有消極帶軍的嫌疑。是以……”

元豐帝良久,抬起了頭。

***

次日清晨的慈恩寺,院內的沙彌正在打掃寺院,平整的青石板上倒影出樹葉搖曳的影子,旁邊還有一個颯爽的人影,正來回換步,出拳練功。

司川起的很早,他正在練習羅漢拳。旁邊的廣源大師一臉笑意,站在旁邊笑眯眯的指導著司川,不時提點兩句,“下盤要穩住,出拳。”

昨天晚上司川突然來找自己,說要學習一套拳法。光源大師還愣怔了一下,以前自己是想交給司川他都不願意學。

也不知道他是怎麼開了竅,竟然主動求學,廣源大師更是樂得自在。

他看著司川,越看越覺得是個好苗子,可以傳承自己的衣缽。

司川額頭冒著汗,秉著氣。他自然不是心血來潮。

他是為了後麵離開做準備,真走上打仗那一步,戰場上刀槍無眼,自己也少不得要學一套護身的本領,所以才求了光源大師。

混雜著渾厚的鐘鳴聲,在山林響徹。

朝著寺廟蜿蜒的山路上,出現了一個小童,那是哭花了臉的元寶,他緊著邁著石階向慈恩寺爬去,路上摔了一跤也顧不上疼,又趕緊爬起來。

小腿踏過厚重的寺廟門檻,看見了正在練功的司川,泣著淚喊著:“大人,不好了,不好了,婉娘死了。”

院內做早課的小沙彌們自然不知道婉娘是誰,可聽得元寶囫圇的話,聽出來是人已死了,紛紛都停下手中的事,雙手合十,低語道:“阿彌陀佛。”

廣源大師也收了笑。

反應過來的司川驟然看向了不遠處的齋房。那裡是紙鳶入住的地方。

他想,要是紙鳶聽到這個消息,會不會傷心。

那扇緊閉的房門動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