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拍了拍旁邊的人,問道:“打擾,請問這裡邊在做什麼?好生熱鬨。”
那人乜了眼他,道:“你沒怎麼來過這兒吧?”
“嗯。”
“那你運氣還挺好的,”碰上宋移舟疑惑的眼神,那人耐心地為他解釋,“這亂洲渡每年正月廿六會削價,而且還有大量的君遷果,六文銅錢就可以買到。”
說著,他指了指酒樓裡邊排的一個隊伍:“那邊的,都是專門來買君遷果。”
“這亂洲渡東家也不知是誰,竟能搞到這麼多君遷果。”他眼含豔羨。
宋移舟聽言眼前一亮。
這君遷果的口感就類似現世的柿子,隻是除去了些甜膩和澀意,多了些清潤,一口爆汁。是修真界很受喜的果子。
可是君遷木是上古神木之一,極難見到一棵,再加上想要養活它是非常困難的,是以君遷果在修真界也是個稀有物。
在宋移舟印象中,下界也就隻有皇城裡的人能極偶爾吃上那麼一次,而在上界更是被修士搶著爭奪——畢竟那可是上古神木君遷木的果實,裡頭蘊含的靈力可想而知。
雖說這靈力對下界的普通人沒有用,但可以增強體魄,改善體質。
而如今在這酒樓裡,君遷果居然隻要六文錢!六文錢!
“不過,有限製,每人最多隻能買兩顆。”那人繼續說。
“好的,謝謝了。”宋移舟拱拱手。
那人點點頭,也排入了那隊伍。
『二十七年了啊……』宋移舟感歎道。
他也是極喜歡吃君遷果的,不過和大部分人不一樣,他是想吃就能吃到。
『也不知道我那屋前的君遷木還是不是活著的了。』說到這兒,他覺得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您還在那時,它不就已經死了嗎?』小奶娃疑惑道。
宋移舟不會養花草木這些東西,更何況是君遷木。
在現世,宋移舟曾買過一個仙人球。他做過攻略,半個月澆次水就行。看起來很容易養活。
後來他的仙人球養的確實“很好”。
直到有一次,他覺得花盆裡的土太板實了,想給它鬆鬆土。他輕輕一搗,掃開靠近仙人球的那片土。正準備放上新買的潤土,卻發現他的仙人球好像不太對勁。
他舉起花盆,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把仙人球往上翻了點。
然後發現,他的仙人球是空心的!!!仙人球早被他養死了!
宋移舟想到了這點,幽幽地歎了口氣。
“我們就在這兒吃吧。”小奶娃說出聲。
宋移舟收斂思緒,輕“嗯”了聲。
“客官,裡邊請,您要點什麼?”
宋移舟剛走進去,就立馬迎上來了一人。
“有雅間嗎?”宋移舟問道。
亂洲渡裡的客官很多,小兒來來回回地跑,也算個亂中有序。
“有的,您跟我來。”
小兒領他去了二樓。
宋移舟坐在軟椅上隨便點了幾道招牌菜,外加四個君遷果。
小兒點點頭,離去時順手關上了門。
亂洲渡一樓中央是個舞台,所以雅間基本都是窗靠裡邊。
宋移舟在的這間,窗戶剛好正對對麵的樓梯。
他抬手舉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水。
僅僅喝了一口,便又皺著眉放下了杯子。
酒樓的菜上得很快,宋移舟和小奶娃好久沒吃到這麼合心意的菜肴,都在可勁地把食物往嘴裡塞。
“安期生得道於之罘山……”
婉轉的戲腔伴著談笑聲,穿過窗扉傳進。
宋移舟是修士,早已辟穀,吃飯也就嘗個味。沒一會就放下了筷子,隻剩下小奶娃一個係統大口朵頤。
他迫不及待地拿起一隻君遷果,連外皮都沒剝,就咬了一口。
汁水在嘴中四溢,是宋移舟記憶中的味道。
他滿足地眯了眯眼。
“哦對了,今日是你生日吧。”小奶娃鼓著腮幫子說。
宋移舟一愣,想了想,好像是這麼回事。
要不是小奶娃提起,他還真就忘了。
不過他也不是小孩子,對生辰日沒有什麼執念,隻有又老了一歲的滄桑。
“既如此,我的生日福利呢?”宋移舟從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坑係統的機會。
小奶娃動作一停。
他就不該提這一嘴,嗚嗚嗚嗚。
小奶娃:“今年沒有。”
宋移舟:“為什麼?你苛待我,我要舉報。”
“你還敢說,當初你直接嘎了,我可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你救回來的。”小奶娃憤恨地說,嘴裡的食物星子都往外蹦。
二十七年前,那事發生後,宋移舟形象一夜顛覆,從天直接墜落到了地底下。
宋移舟嫌麻煩,懶得去和他們周旋,乾脆當著仙門百家的麵直接自焚了。
沒錯,不是自爆,而是自焚。
宋移舟聽說,自爆後魂魄被隕滅,身體還是好好的。
萬一那些仙門百家不解氣,把他身體拖到審判台上鞭笞怎麼辦?
那也太恐怖了吧。
當然,主要還是係統許過宋移舟一個新生。
也就是說,他就算自爆了,係統也會有法子,把他魂魄在聚集起來,塞回那殼子裡。
宋移舟可不想詐屍,醒來還要折騰那些事,這不符合他的初衷。
他本身是雷靈根,本打算直接引幾道雷,把自己劈成灰拉倒。但這招會廢地,出於環保的考慮,他把雷轉為了溫度極高的雷火,直接把自己燒成了灰燼。
刹那間,身和魂具滅,消逝在人世。
宋移舟沒有第三者的視角,聽係統後來描述,他那把火好像還挺……驚心動魄的?
“我已經被辭退了。”小奶娃抹了把嘴。
“?!”
小奶娃又夾了個雞腿,道:“我沒和你講嗎?好吧,那你現在知道了。”
宋移舟自焚後,小奶娃才知道救下宋移舟的代價就是,他被辭退了,此後隻能永遠留在這個世界。
但他沒辦法啊,畢竟當時他年少不懂事,許了魂誓。
總之,這個故事告訴我們,不要隨意許下承諾,不然很可能就是自己挖坑自己跳。
宋移舟聞言,稍微想想,就明白了其中的緣由。
於是,他夾了塊蹄髈放到小奶娃碗裡,認真地說:“謝謝你。”
小奶娃哼唧了幾聲,埋頭乾飯。
“不過,你們退休還沒有退休金嗎?”宋移舟的感動隻持續了三秒。
“……”
“老子因為你,被辭退了!辭退!不是退休!懂?”小奶娃站起來,義憤填膺地比劃著。
宋移舟訕訕,彆過頭,又拿了顆君遷果,胳膊支在窗幾上,下巴搭在手上,百無聊賴地看向窗外。
“謂其神靈之在刀焉,竊而佩之……”
忽然,宋移舟吃君遷果的動作一頓,雙目定定的盯著對麵樓道。
樓梯間,上上下下的人不少。可宋移舟視線還是準確的落在了走在正中間的那位青年身上。
無他,樣貌出眾,氣質超群,太顯眼了。
青年一身鷃藍色錦袍,上麵是用金絲繡勾勒出的雲岫紋樣,還露出了些鶴頂紅裡子的邊緣,腰間束著鑲白玉的鶴頂紅錦帶。
他長了雙漂亮的桃花眼,眼角微微翹起,彎出一個恰到好處的弧度,嘴邊漾著得體的微笑。
猶春於綠,水流花開,清露未晞。
猶冬於白,明月雪時,江梅吟作。
樓下的舞台上,戲曲依舊在唱著,青年的腳下忽然一停,抬頭掃向對麵的雅間。
宋移舟沒猶豫地側身躲進了牆後,無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著眼前的牆壁,一遍遍描摹著上麵的花紋。
也不知是不是極度缺氧的緣故,腦子竟有些犯暈,連頭嘴裡都苦了起來。
這邊嘴裡才剛泛苦,那邊心裡已經回憶起了先前的事。
有點想吃君遷雕花蜜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