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下手中的琵琶往前走,指著靠近戲台的架子:“夫子,可否幫我取一下琴?”
底下的許多弟子紛紛疑惑。
大夥都知道方願選學的樂器是琵琶,也隻有琵琶,可……她為何放下琵琶?麵前的架子上可沒有琵琶了。
師父取下一支笙:“是這個嗎?”
眾人又懷疑,笙?她會麼?
方願搖頭。
果然不會,裝呢。
方願:“是鳳首箜篌。”
眾人:???
師父也是一愣,好在迅速反應過來,取下了鳳首箜篌給她。
連笑驚訝,鳳首箜篌,這可是宮樂司和宮宴常見,她們樂院學的可不多!
方願的這個突變雖給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但也反而讓他們更加興奮。大夥都想看這個好欺負的死小鬼出醜,沒想到她居然自我放棄到挑了一個最不可能的樂器。
這怕不是已經瘋了!哈哈哈。
莫聽蓮恨恨地瞪了她一眼,隨即也露出了嘲笑。
方願確實瘋了。
反正不會彈,她原本想隨便拿個樂器的,不小心瞥到了這處的鳳首箜篌,不知為何被吸引住了,或許是太好看了。
有些小姑娘已經手帕掩嘴,窸窸窣窣地在談論,似乎生怕過會笑得太誇張一樣。
台下的人幾乎都在等著她出醜,而台上的人隻平靜地端坐下,側擁著箜篌姿態優雅。
鐘宴然在夫子的帶領,從戲台旁的門進來,半身隱在屏風後,在場幾十號人,沒人知道俊美又尊貴的太子殿下居然來到了此處。
琴樂院全是女學生,烏泱泱的一堆人。
鐘宴然看了一圈,沒有察覺出看起來可疑的人,視線一掃,又轉到了戲台上的人身上。
“這人是誰?”
“這位學生,哦,她是方願。”夫子回道,又接了一句,“……是樂院資質最差的學生。”
鐘宴然看著台上:“是麼?”
彆人被屏風擋著沒看到他,方願卻是清清楚楚看到了。她一瞧腰間的白玉,瞬間知道了夫子身邊的人就是剛剛那個侍衛。
視線猝不及防對上,分明他在台下矮了一截,可那雙眼神卻儘是居高臨下之態,方願一愣。
一股奇異的感覺蔓延開來,那個模糊的身影又像是老電視卡帶一樣閃了兩下。
壓抑住心中的奇異,過想到剛剛自己好像壞了這人的事,怕秋後算賬立刻低下頭去。
她垂眸看向身旁的箜篌,雙手懸在琴弦旁,箜篌突然像是和她有心靈感應一般,一抹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油然而生,撲麵而來,仿佛自己就是箜篌,箜篌就是自己。
怎麼回事……?
方願有點不明白內心的悸動,就在下麵嘲笑說話聲越來越大時,她才回過神來,手指一勾,第一個音就這麼流出來了。
清亮甜潤的琴音一下子攥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彆樣的曲風令人驚奇。
緊接著,第二個音,第三個音,第四個,第五個……
一個接一個聲音不斷在偌大的空間裡響起,原本還嘲弄笑著的人早就失了笑,還有些克製不住表情的,不由自主地張大了嘴,震驚不已的表情造成了滑稽的反差。
連笑直接僵住了。
那些說話聲不知何時全停了下來,耳朵裡隻能聽到鳳首箜篌特有的清新雅致,和娓娓動聽。
而前排的夫子們也是紛紛驚訝。
鳳首箜篌,就算她們當夫子的,也沒有這等成熟的技藝!
鐘宴然麵色平靜,目光卻意味深長。
台下每人神色各異,唯有台上的方願沉靜地彈奏,好似在與音色翩翩共舞。
一曲作罷,安靜的人群還沒有回過神來,方願垂下手,抱著鳳首箜篌站了起來,對著下麵彎腰鞠躬,姿態優雅地和箜篌融為一體一樣。
過了幾秒,人群突然爆發出誇張的議論聲,為了不吵到師父們,又竭力壓低,像是被放出來的一窩蜜蜂。
師父們互相分了個眼神,這才從沉醉中出來,頗為意外讚賞地點著頭。有點眼力見的都知道師父這態度說明給的認同度有多高了。
莫聽蓮狠狠咬著下唇,方才的趾高氣揚早已消失不見,滿眼的不可置信,周圍其他的人亦是如此。
方願沒有管其他人,而是下意識往那侍衛方向看去,卻隻見到一個離開的背影。
胸口的震動還沒得到平緩,她莫名地撫著胸口感受片刻後,深呼吸朝著下麵彎腰鞠躬,然後才虛著步伐下來。
連笑整個人都沉浸在震驚中無法自拔,睜著雙眼道:“你……我……我、我是不是在做夢?你打我一拳試試?”
方願聞言聽話地舉起了拳頭,連笑哽了一下,想到她砸門的架勢,連忙又改口。
“算了、算了,不用打。我、我就是太驚訝了,你居然這麼厲害?”
方願現在的狀態和她差不了多少,連笑驚訝,她比連笑還驚訝了好幾倍!
天知道她一個從來沒碰過樂器的人第一次彈奏居然如此“此曲隻應天上有”啊!這是上天賜給她的天賦嗎?這是夢嗎?!
連笑催她:“你再彈一下,我掐著大腿聽,好證明不是在做夢。”
“好、好!”
方願覺得妥,抱著鳳首箜篌就彈。
刺耳的琴音一下子如魔音灌耳,身邊本來就因為被方願擺了一道而煩悶的學生一聽更是蹙眉,猛地偏頭過來瞪人,見又是方願,隻道這人怕是故意來折磨她們的耳朵。
連笑握住方願的手腕打住了她繼續彈的動作。
她瞬間收起了所有情緒,冷靜地點點頭:“嗯,是做夢。”
方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