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上的一隻手並沒有直接接觸她的皮膚,之間隔著一層帕子,淡淡的香味鑽進了鼻子裡。
方願死死抱著琵琶,將方才突然浮現的一幕拋之腦後,心裡盤算如果趁機用琵琶砸過去,她有幾成的把握逃跑。
身後卻響起了一道刻意壓低的聲音,有點像某些軟件上的“你的耳邊男友”聲。
“彆出聲,不會傷害你。”
“……”
腦袋都在你手下任擺布,說這種話她能信幾分啊!
不過現在也沒有選擇。方願點點頭,示意他自己會保持安靜,這才感覺到捂著的手放開了。
她警惕地閃到一邊,屋子裡隻有外麵漏進來的一縷淡淡的光線,這人上半身陷進了陰影中,瞧不見模樣。腰間倒是能隱約看到墜著一條玉佩,是一枚白玉。
方願不敢出聲,好在那人仿佛說到做到,並沒有對她出手,而是靠在窗邊透過縫隙往外看著。
原本以為活著算是僥幸,沒想到活得這麼驚險,一會兒彈琴,一會兒又被人抓住,又不敢出去,誰知道這人會不會一巴掌送她上西天,剛剛捂她的蓬勃力氣明顯是她無法抗衡的……
方願蹲坐在地上,抱著琵琶越看越惆悵,今日逃過選拔,往後肯定還會有……越想越心煩意亂,完全忘了被警告不得出聲,下意識撥弄了兩下琴弦,悅耳的琴音飄了出來。
方願一愣,有點好聽哦……
那人倏地看過來,即使看不見他的表情也知道他必定不爽。方願頓時恐懼不已,一下子反應過來自己乾了什麼。
她膽戰心驚地大氣不敢喘。
那人又看了一眼窗外,似乎發生了什麼,匆忙走到門邊推開要出去,方願情急抓住了他的衣擺:“你、你是誰?”
用力沒控製好,差點把褲子扒下來。
“……侍衛。”那人不耐煩地留下一句,扯開衣擺出去了。
方願至始至終沒看清他的臉,唯獨見腰間的白玉在空中劃了個圈,跟著主人消失在了黑暗中。
“侍衛……”劫後餘生帶來了手腳疲軟,方願扶著門框站起來,搖搖晃晃地往來時的路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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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廊深處虛掩的門已經合上,連衣角殘影都消失得無影無蹤。猛踹開門,裡頭也一片安靜,什麼都沒留下。
給逃走了。
門後出現稀疏的腳步聲,琴樂院的夫子正巧路過周圍,聽到巨大地砸門聲嚇了一跳,趕過來隻見一個身姿挺拔的矜貴背影,他立即彎腰作揖,言語儘是尊敬。
“太子殿下。”
鐘宴然轉過身來,長身而立,腰間白玉下的穗子蕩了蕩,雙手背在身後。
“不知殿下今日來琴樂院是?”那夫子又問。
鐘宴然:“路過。”
夫子真就當他路過,想來太子殿下少年時曾在書院待過半月,現在平日裡太過繁忙,不常來書院,今日碰巧路過才來看看。
“殿下來得巧,今日院裡選拔,現在正在進行。”
“選拔?”
夫子聽他的語氣,猜測著試探:“正是,殿下可是想要前去看看?”
鐘宴然暗下思忖,一掀衣擺抬腳往前走,道:“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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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回了選拔地,連笑見她蹣跚著腳步氣喘籲籲:“腹瀉?”
“盼我點好。”方願靠著牆喘息,有氣無力道。
“本來就沒幾口飽飯吃,可彆都瀉光了肚子裡什麼都沒了。”連笑睨她一眼,視線一低,瞧見她懷裡的琵琶又突然一驚,“琴弦怎麼斷了?!”
方願順著看去,琴弦果真是斷了,可能是剛剛她跑得著急摔了一跤,忙著檢查手肘的破皮,忘了看琴弦的存活情況了。
“啊,可能不小心弄斷了……”
“你去茅房還能把琴弦給弄斷了!”連笑顯然著急多了,在架子上找了老半天,都沒再見一把琵琶,“琵琶全被拿完了,你這可怎麼辦!”
方願倒是不以為意:“待會看誰用完了,然後借來一用不就好了?”
左右她也不會彈,實在不行隨便換一個樂器也不會有任何改變的。
連笑嗤笑一聲:“整個樂院的人都等著看你的笑話,你覺得會有人借給你?”
“為什麼看我笑話?”
“那你說今日我倆為何被鎖?”
“難道不是因為彆人在欺負你……?”方願眨了眨眼。
“你以為你脫的了乾係?”連笑冷哼一聲不再理她。
方願這才醍醐灌頂明白過來,原來那些人不是跟連笑有仇欺負她,而且看她倆都不爽,正好一起欺負了……
一曲完畢,戲台上女子下來,前排的幾位夫子們各自神色莫測,有的動筆寫寫畫畫。
方願隔得太遠看不到是如何記分的,但這也輪不到她來關心。
很快一個接一個的學生上台,專業的就是不同,在十來歲的年齡能到這種程度,確實還是有兩把刷子的,外行人方願都覺得厲害。
小孔雀們趾高氣揚地下台,下台時都要瞧一眼方願她們這邊,然後嘲諷地咧嘴笑。
評委們聽得陶醉麵露滿意,方願也頻頻點頭。
連笑本就煩躁,氣極瞪她:“你點什麼頭?明天你腦袋說不定都被她摘了!”
方願莫名被凶,有點委屈:“……我落枕。”
硬板床她睡得非常不習慣,懷念家裡的軟乎乎大床。
厭惡方願和連笑的人陸續演奏完,卻都沒有人想離開休息一會兒,她們以莫聽蓮為首的小團體全都聚在屋裡,勢必要在兩人出醜後儘情嘲諷奚落。
“下一位,方願。”
方願沒想到這麼快就到自己了,不過也已經做好了上去丟人現眼的準備,連若是夫子質問“為何你的琴藝倒退到了最開始的程度”的借口都找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