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也並不及他反應,不過幾日,便出了太子在宮宴當□□宮之事,隻不過,這件事皇上好像早已知道,故而,很快就被平叛了下去,平叛之人,便是王子騰所轄製的京中四營。其中唯一的意外,大概也就是太子神智混亂之時,欲親用劍刺殺皇帝,但卻被大皇子攔了下來,大皇子還因此受了傷。
而後,皇帝又降職嚴禁群臣議論此事,故而,此事雖大,但非在朝為官之人卻並不知曉,隻是看著太子府被查封,卻不知緣由而已。
“按你的說法,大皇子並非反叛,反而救駕有功了,那為何說大皇子也出了事?”
“其實,他也不算反叛,隻不過在審問太子府的時候,發現這次給太子出謀劃策的一個謀士,是大皇子那邊派去的人罷了。”
趙敏笑道:“哪有這麼巧的事兒,我要是大皇子,隻怕早就將人殺人滅口了,哪裡還等著人去查呢,那老皇帝都沒懷疑嗎?”
“這個時候,他就是懷疑得太多了,反倒也不會想那麼多了,隻恨這些兒子覬覦他的皇位。大皇子原本因為救駕之時急得聖心,但才不過兩日,就被指認這次太子謀反本就有他在其中插手,故而,聖上心中更為反感,也將大皇子圈進了起來,自然顧不得去想其中的疑點。”他說到這裡,又頓了頓,道:“而且,他也確實未必乾淨,總歸,兩個人可能都已經為著這個皇位掙得膩煩了,想要拚著一回吧。”
“老皇帝估計要‘傷心’壞了罷。”
林如海聽著她一口一個老皇帝,早已習慣,亦頷首道:“他年紀大了,身上本就不如以往,加上這連日的變故,不過幾日就被這些皇子氣得病了,如今三皇子在他身邊照應著呢,過了這些天應該也好些了。”
“聽你這麼說,三皇子便是這隻黃雀了。隻是謀反之事確是件大事,但太子雖廢,最炙手可熱的大皇子也出了事,但事情似乎也不算了局,怎麼我見你回來時,倒是一臉輕鬆似的,好像這事兒都已結局了,三皇子可還有後手?”
“皇上前些日子連連誇獎三皇子純孝,又因為多病傷身,心氣兒好像也低了,已經在朝中明言要將皇位禪位給他了,我估摸著也就是這兩個月的事兒。”
“老糊塗果然是老糊塗。”她不以為意似的感慨著,忽又問道:“隻不過,那太子要把你弄進京有什麼用?就這麼一兩個月的時間,方之淮還能在揚州做什麼事嗎?為了這次謀反,隻怕來不及罷。”
“應該是有些鹽商想給孝敬,好像多了些,我在這裡,方之淮不敢放手去做罷。”他說著,又頓了頓,道:“而且,我總覺得太子就算有謀反的念頭,也未必是想今年就做事,隻怕中間還有什麼彆的事,逼得他不得不反,隻是其中密辛我卻不能得知了。”
“說起這個來,我倒是有件事和你說,你先穩住了,彆慌。”
趙敏說著,就從軟榻後翻出一張畫像來遞給林如海,道:“我帶著玉兒他們回姑蘇的時候被人刺殺了,隻是查來查去,就隻得了這麼一張畫像,估計是他們扔出來的死棋,原來還覺得有些棘手,不好去追查,恐怕也查不出什麼結果來。
不過現在倒是好辦些了,總之,在江南和你為敵的就這兩家,既然現在方家已經出事了,你有空的時候,不如拿著這紙去核對核對,要是找到人了,說不定還能給我們報個仇。”
“還有此事!”林如海眼睛一瞬間立了起來,忙看了看趙敏,又要讓人去問黛玉,“你們都怎麼樣?”
“倒是沒大事,”趙敏刮了刮鼻子,道:“不過,我帶著你閨女,讓彆人見了血了,可能會有點嚇到她了,而且,也違反了你當時說過的,學武隻為強身,不讓她和彆人發生衝突的約定。”
林如海聽聞,方才沉了口氣,麵色稍緩,說道:“你們沒事就好。”
“還是你不生氣就好。”
林如海挑眉,笑道:“你竟會怕我生氣?”
“彆的事情上不怕,但在玉兒的事情上,我怎麼不怕?畢竟是你親女兒,你呢,又是這麼個,”趙敏頓了頓道:“這麼個儒雅書生,我要是給她教成了我這樣的人,豈不是有辱林家家風?而且,見血總歸也不是什麼好事。”
“我雖然說過那樣的話,也隻是不想讓她主動用武力與彆人起衝突罷了,哪裡就迂腐到這樣的地步了。”
趙敏撇了他一眼,道:“你連話本子都不讓玉兒看。”
“原來你是還記著這件事,都多少年了。”林如海失笑,說道:“我當時是擔心玉兒年紀太小了,不懂世事,反而移了性情,不過就是說了一句,你就記到現在。”
“你若是這麼說,我可就讓玉兒看了,她其實早就發現我看了,隻不過都被我攔著呢。”
林如海笑道:“也不急在這一時,待三皇子即位,我就上書調離揚州,這段時間,家裡恐怕要忙亂些了。”
“也好,隻不過,你手裡拿的那個賬本,可要給那位?”
“自然。”
“爹爹!”黛玉聽到下人的消息,便忙趕了過來,隻是見豆蔻幾人都遠遠地站著,便也知道他們應是有話要說,但是又多日未見林如海,心中焦急,便站在門外,先喚了一聲,方才進門。
“爹爹隻顧著娘親,回來了都不告訴玉兒知道。”她說著,便靠在林如海身側坐下,一副親近的模樣,不自覺地放軟了聲音,好似在撒嬌。
“前些日子還在和我裝大姑娘,如今見了你父親,就又回原型了。”
“我想父親了。”
“好好好,”林如海拍了拍黛玉的肩,又拉著她站起來,“讓為父看看,這些時日不見,我的玉兒可有什麼變化?”
“我好著呢,表哥說我好像長高了些。”黛玉笑答道,又看向趙敏,低頭補充說道:“隻是母親受傷了。”
“你受傷了?剛剛怎麼不說?”
趙敏不以為意,道:“也不是什麼大事,早都好了,說這些勞什子做什麼。”
“父親不曉得,那日凶險極了,隻是玉兒不中用,幫不上母親什麼,反倒讓母親因為護著玉兒受傷了。”
“我已同他說過了。”趙敏將黛玉帶到自己身邊,“的確是小傷,無什麼大妨礙,我當時也不是在意這個傷,隻不過是想著,有毒蛇藏於暗處,風險過大而已,不過,如今大局已變,事情倒好解決了,那些藏在暗處的蛇蟲鼠蟻,不理倒也沒什麼,我們如今不收拾,自然也有人收拾他們。”
黛玉不知前世,聽他們此言,便問道:“什麼變化?”
“你父親可能要請旨回京。”
她聽聞,倒是無驚無訝,隻是道:“也好。”
“你不想回京去看看你外祖母嗎?”
黛玉搖了搖頭,道:“我從未見過外祖母。”
“她很惦念你,”林如海見黛玉如此,頗有些語重心長,道:“你外祖母隻你一個外孫女,這次我回京,還問了我許多關於你的事情,回來時,更是帶了好些好東西給你,將來,你若是見了她,萬不可這般冷漠,知道嗎?”
“我知道的,玉兒並不是冷漠,隻不過是……感情不深而已。”她抿了抿唇,又道:“父親放心,我會和外祖母好好相處的。”
林如海見她如此,不由沉了沉氣,看向趙敏,許多話,他們不能同黛玉直說,畢竟真正的賈敏已經不在了,黛玉便是賈敏留下的唯一血脈,雖然老太太並不知曉,但是她對這位外孫女還是多有疼愛的,每每讓人送節禮時,總少不了給黛玉些稀奇物件兒,但是冷冰冰的物件到底比不得身邊之人給的關懷,黛玉出生至今從未見過她,自然感情不深。
而老太太對她的這份疼愛雖然不及他們做父母的,但知道真相的二人,卻還是不由得替這位不知早已喪女的老太太而傷懷,不忍黛玉與其不甚親近。
隻是,他們到底也不忍苛求於黛玉,此事說過,也便罷了。
卻說,這一次的方家之事結束得比以往都要快上許多,事涉謀反,兩個刑部和戶部辦案的欽差也果決。雖然方家不是主謀,但送去東宮的銀兩卻無可辯駁,方家被押解進京,全部成年男子被判處秋後問斬,女子以及未成年男子被沒為官奴。而那個畫像上的人,到底也沒有找到。
太子被圈進,大皇子遭禁足,曾經風頭無兩的皇子們隕落下來。
而後,在三月初三那日,皇帝宣布禪位於三皇子,三辭三讓,禮方成。
林如海在新帝即位後的三個月後,上書調職,亦被準許,隻再留任一年,待年後,便進京述職,以待朝廷安排,但眾人卻都知曉,此番進京,林如海必然官途大好,進內閣亦指日可待。
賈璉的職位自然隨著林如海官位的挪動而變動,隻是相比起來,前程未知。
但不論前程如何,兩家離開揚州已成必然之事。正月之時,林府和在他們後街的賈家,連年也未及好過,都在忙著打包行李,以待二月進京。
“妹妹看起來似乎並不大歡喜。”
黛玉回頭,任由肖歸給自己換了一個更厚實的披風,而後卻搖了搖頭。
肖歸也不欲她爭辯,隻是道:“那就是沒有罷,不過,船板上風大,還是要小心著涼。”
“好。”
“其實,我也不喜歡進京。進京,就要看到那些麻煩的親戚,惹人厭煩。”
“無妨的,表哥住在我家,他們不好輕易上門的,便是當真上門來了,也還有母親呢。”
“其實,我還是很喜歡揚州的。”
黛玉問道:“喜歡這裡什麼?”
“大概是因為這裡是母親離開我後的第一個家罷,感情有些不一樣。”肖歸說過,又笑了笑,側身靠在欄杆上,向黛玉道:“表妹可還記得我剛來的時候?”
黛玉想了想,笑道:“那時候,就好像是個悶葫蘆,什麼也不愛說,但卻會偷笑我。”
“嗯,”肖歸聽他編排自己,卻也不惱,反而接著說道:“我當時心裡還是有些怕的,我在母親給舅父去信之前,甚至從未聽說過還有林家這一門親戚,而且,我也確實不愛說話,可能是因為母親對我管束嚴格,所以養成得習慣。”
“但現在怎麼這麼愛說笑了?”
“還不是被熏陶的?我這也算是近墨者黑罷?”
“是近朱者赤。”
“嗯,說得對。”肖歸點頭,又道:“現在確實覺得,有些事情,說出來要比悶在心裡舒服多了。我以為我可以學會這些,都是因為妹妹。隻卻不知,為何妹妹如今反而這般沉默了?”
“其實也沒什麼。”
“還是不願意說嗎?”
黛玉搖了搖頭,抿了抿唇,道:“我最近總是做夢。”
“夢見什麼了?”
“夢見,我獨自一人上京,去外祖母家。第一次上京的時候,比現在要小上許多。那一次,在夢裡,母親不在了。第二次,好像就同現在差不多大,這一次,林家就隻有我一個人了,父親也不在了,夢裡我哭得很可憐。”
肖歸沉聲,隔著帽子,揉了揉黛玉的頭,柔聲道:“你說的這種感覺,我想我還是能理解的,畢竟我就是這樣經曆過來的。”
“是我惹表哥想起傷心事了。”
“沒事的。都過去了,妹妹也不必多想,或許,隻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我也不知道,好像我很小的時候,也有一次,夢到家人都不在了,那個時候我還窩在母親懷裡哭,纏著他們定期看大夫、學騎射。”
“那舅舅、舅母可都答應了?”
“當然,住在我們家的大夫,是那之後請來的。後來買下的馬場,包括,我們住的宅子,都是在那次之後買下的。”
肖歸見她心情實在沉悶,一時間又不知怎麼勸慰,想了想,便笑道:“看來,他們果然很疼妹妹,為了博你一笑,可是花了不少錢。”而後,頓了頓,又道:“妹妹如今怎麼不去和舅舅舅母哭了?說不得,我也能跟著沾光呢。”
“表哥!我隻當表哥是好人,表哥倒是會笑話我。”
“沒有笑話你。”肖歸將黛玉拉著,轉過身,讓他看向自己,而後,又道:“都是夢罷了,你看看我,你剛說夢中你是一個人進京的,身邊定然是沒有我的,可我現在不就在你旁邊?”
“可誰又知道究竟哪個才是夢呢?”
“是夢是真又如何,過好現在便好。”
黛玉想著,也笑道:“是我又說起呆話了,明明之前都不是這樣的。”
“本來就是小孩子,說幾句呆話也正常。”
黛玉哼了一聲,又道:“其實進京好像也是有好處的,聽說外祖母家有幾個姊妹們,都是極好的,倒是可以一處頑,也可解些煩悶。”
“嗯,正是如此。我們在這裡站了這麼許久,天都黑了,也該進去了,免得受了風。”
“好罷。”
黛玉同肖歸二人轉身,便要往船艙裡走,便走時還說:“我剛出來時,舅舅和舅母正在下棋,眼見著舅母就要輸了,妹妹進去還可以幫著她參謀一二。”
“論下棋,我們都不及父親。”
肖歸想了想和林如海下棋時的戰績,點點頭,說道:“確實讓人甘拜下風。”
“船怎麼好像晃蕩得更厲害了。”黛玉下意識伸手扶在肖歸胳膊上,“風並不大。”
肖歸亦道:“好像是從左側傳來的震蕩感,不想是風,好像是人。”
“表哥躲好,我去看看。”
黛玉說過話,便放輕了腳步,向左側彎腰走去,剛接近邊緣,想要探頭,卻感覺身後有人,回頭一看,卻見是肖歸跟在身後走了過來,“表哥不會武,還是躲著些好。”
肖歸也不回她這話,隻是道:“小聲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