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梁 離家出走的夏知行同學……(1 / 2)

秋行夏至 灰青信 10086 字 11個月前

初秋時節,江城夜裡的溫度已然下降了不少,風喧囂地吹著,就像是想要驅散這地表殘最後留著的一絲熱氣。

夏知行緊了緊身上單薄的運動服,走出即將歇業的超市。

身上的錢隻夠買包煙了……

夏知行用嘴輕輕撕開了煙盒的塑封,在身上摸了摸,這才發現不止錢包和手機沒帶,連火機都落在了家裡。

他抬頭看了一眼四周,隻看見一個步履蹣跚的老太太拎著垃圾袋子走過去。

沉默著盯了煙盒半晌,夏知行才隨便扯了根煙叼在嘴裡,找著個有燈的街沿蹲下。

或許……這就是老爸說的街溜子?

他笑了幾聲,鼻子不自覺有些發酸。

連親爹都覺得他隻會打架闖禍惹是生非,他又還能說些什麼呢?想起剛才老爸扇他的那一耳光,要說臉上有多痛?害,還不如隔壁推拿師傅按一下來得舒爽。

他看了看自己身處的這座城市,區區四線小城,到了現在這個點自然是基本隻剩下路燈還在街上亮著,連車都沒幾輛。夏知行抬頭,天上還星星點點亮著幾顆星星……

這話好像不太對勁。

夏知行歎了一口氣,如果不是金濤和他父母一起回了鄉下姥爺家,他又怎麼會一個人孤單寂寞冷地徘徊在巷口街頭?

像個傻子一樣。

“哥們兒,借個火……”

夏知行轉過頭去,隻見說話的人穿著一件敞開的韓係襯衣,有些浪裡浪氣的。

“鄭龍華?你怎麼在這。”

鄭龍華和夏知行一樣都是三中的,隻不過鄭龍華比他要大一屆,是名副其實的三中校霸,整天帶著一幫體訓班的小弟在學校裡轉悠。

鄭龍華愣了愣,這才看清夏知行的臉,“我靠,夏知行?”

夏知行對於這人能把自己認出來倒並不意外。

“誒,擇日不如撞日,今天我剛好準備去堵人,外校的,怎麼樣,要不一起?”鄭龍華眯了眯本就不大的眼睛,笑了笑。

夏知行盯了他一會兒,“誰?”

他和鄭龍華說不上關係有多好,但如果是本校對外的事,能出手的夏知行還是儘量都出手了。

鄭龍華沒說話,叼著煙頭上下晃了晃。

夏知行嘖了一聲,“沒有火機。”

鄭龍華欲哭無淚,在夏知行眼神的示意下轉身走進超市裡,趁老板還在買了個火機。

“你怎麼沒買一個?”鄭龍華一手護著火,一手將嘴裡的煙點上。

“沒帶錢。”夏知行把煙遞過去,說了句:“點上。”

鄭龍華沒了動作,有些愕然地看著他。“你沒抽過煙吧?”

夏知行一愣,才重新把煙叼回嘴裡,接過鄭龍華遞過來的打火機點上煙頭,吸了一口氣。

“咳,咳咳咳……”

“你這,是真沒抽過幾天煙啊……倒也不對,我記得以前見過你抽的啊,哈哈。”鄭龍華一邊笑著,一邊拍了拍他的肩膀,“而且沒火機可以找超市老板借著用唄,怎麼?臉皮薄啊。”

夏知行瞪了他一眼,“那你怎麼還給錢了。”

“借多了,這老板記住我了。”鄭龍華嘿嘿一笑,吐了口煙圈。

夏知行沒再和他拗這個話頭,再問了他一次:“堵誰?”

“宋秋。”

“六中那個?”夏知行看了看表,“十一點了你能堵得到他?”

鄭龍華眉毛一挑,“那當然。”

夏知行知道鄭龍華和宋秋有梁子,上個月在體校旁邊那個魯南網班裡麵,叫宋秋的那人把鄭龍華的一個跟班的鼻梁都打斷了,不過當時鄭龍華不在江城,而是趁三中放暑假不知道去哪逍遙快活去了。

這是一回來就要替小弟報仇嗎?

夏知行還記得前不久金濤給他聊這些八卦的時候,隻要一提到宋秋,金濤的火就往外竄。聽說是金濤一直喜歡的那誰?哦,謝詩語,在她閨蜜麵前誇了不知道幾次宋秋有多帥,估摸著金濤總聽到了些什麼,如果今天他在,估計已經和鄭龍華一股腦兒衝過去了吧?

鄭龍華看著夏知行對他愣了起來,說:“去不去啊?”

“去,怎麼不去。”夏知行咳嗽了一聲,“在哪兒堵?”

“商業街。浩子他們已經過了,要去的話咱倆一道,我有車。”

夏知行倒是忘了,鄭龍華家裡還挺有錢的,他笑了笑,“行。”

到了商業街,這宣稱在十年內要比肩王府井的步行街,可能是這鳥不拉屎貓不過夜的小城市到了這個時間之後的最後一顆夜明珠,甚至左右看看,還營業著不少夜店,賣賣夜宵開開網吧之類的。所以在這裡,基本可以找齊除了作為省重點的江城一中之外的其它七所高中的學生。

鄭龍華的車停在了外邊停車場,夏知行一路跟著鄭龍華七扭八歪地走著。果不其然,在還有兩天各個學校就要開學的情況下,這裡一眼望過去基本都是年輕人。

“鄭龍華,宋秋那邊幾個人?”

鄭龍華擺了擺手,“一個,目前就他自己。”

夏知行皺眉說:“你那些人不會沒輕沒重吧?”說著,夏知行頓了頓,“而且他就一個人你還讓我來乾什麼。”

“湊個場嘛,主要就想給他個教訓,放心,浩子他們心裡有數的。”鄭龍華拿下嘴上的煙頭,大概沒想到這種他沒試過的廉價煙這麼不經抽。

算了,拍個宋秋的慘照讓金濤樂一樂也好。夏知行嘖了一聲,突然想起自己現在沒手機。

鄭龍華突然停下了步子,看著手上的手機。

“嗯?”夏知行扭頭看向他,“怎麼了?”

鄭龍華的表情出乎意料的難看,隻聽他沉聲道:“已經打起來了。”

夏知行不知道這有什麼可惱的,“打上就打上了,就他一個人而已。”

“不是。”鄭龍華擰了眉說:“六中的來了不少。”

“嘖。”夏知行罵了一聲,“鄭龍華你這行蹤信息泄露得有點快啊。”

“先過去!”鄭龍華喊了一嗓,連忙帶夏知行跑向堵人的滿香記店門口。

等他們跑到,兩方早已打作一團,有幾個人明顯是來看熱鬨的,正慌張地從人群中擠過去,燈光打在他們臉上,神色匆忙,顯然不是鄭龍華放在眼裡的家夥。

“把路堵了!”鄭龍華吼了一聲,夏知行立馬衝著人群中一個手中有金屬反光的六中學生就是一腿,直接懟人肋骨上。那人慘叫了一聲,手中的東西咣當一聲掉地上,他想去撿,卻被夏知行又來了一腳踹倒在地上。

夏知行利落地拾起那東西,不過是根不算太粗的金屬水管。

行吧,這玩意兒夠用了。

他一抬頭,幾個他認得的六中老麵孔都拿著家夥一通揮舞,眼瞅著一個同校的快撐不下去而夏知行剛想要上前的時候,卻不知哪裡來的一棍子直接給他甩在右肩上。

“我靠你大爺……”夏知行吃疼一聲,顧不上這麼多就一管子砸過去,這下砸得還挺狠,給那偷襲的家夥直接放倒了。

“夏知行!沒事吧?”鄭龍華背後的一個認得他的人挺大聲喊著,夏知行捂著肩膀點了點頭,示意沒事,卻皺了皺眉頭。

怎麼感覺對方像是群龍無首的?

夏知行張了張嘴,正想找個人問問宋秋是長什麼樣的,耳畔卻突然響起一聲略顯低沉的男聲:“這裡。”

他下意識轉過頭去,剛好看見一雙清澈無比的眸子……

來人一記直拳便拆了夏知行麵門,趁夏知行還沒緩過勁兒來,又一腳踹在了他的小腿上。

把夏知行踹跪下的人半張臉都藏在口罩裡看不見表情,倒是輕聲的一道冷笑讓夏知行覺得更加窩火。

“秋哥,是秋哥來了!”夏知行隱隱約約聽到幾個陌生的聲音響起,毫無疑問,這個偷襲他的人,就是宋秋!

夏知行本來覺得自己對宋秋並沒有太多敵意,更多是想來看看這個金濤一直在嘴上念叨的六中老大,今個兒挨的一頓打,夏知行隻覺得本來糟糕的心情瞬間炸了鍋。

這人拽的,不抽他一頓我都不配姓夏!

夏知行低吼一聲,拿起地上的鋼管就朝著宋秋小腹頂了過去,宋秋明顯沒料到這家夥還會爬起來胡鬨,隻來得及用腳把半跪著的夏知行用力踹了出去,才堪堪躲開了這一下。

宋秋臉色卻不太好看,這一鋼管好像依舊是磕到了什麼,讓他的表情變了一下。

“宋秋!”鄭龍華喊了一聲,卻並沒有貿然衝過來,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六中的人已經聚在了一起,不再像之前那樣七零八落。

宋秋掃了他一眼,“鄭龍華,就這麼願意找我麻煩?”

“放屁!”鄭龍華一腳把旁邊的椅子踹得稀爛,“不要告訴我政豪的鼻梁不是你乾的好事!”

宋秋唯一露在空氣中的那雙眼睛冷了冷,笑著說:“如果你確定之前魯南網吧裡麵那個賊眉鼠眼的扒手是你的人,那我還真是高看你了啊,鄭龍華。”

鄭龍華愣了愣,之前手底下的人可不是這麼跟他說的啊,不是說是宋秋強搶蒲政豪的機座而且先動的手嗎?

鄭龍華瞥了一眼之前給他說蒲政豪這事兒的張昊,後者連忙擺著手說:“鄭,鄭哥,你信他乾嘛啊!”

宋秋最後平靜地看了他們一眼,回頭說:“回去吧。”

一乾六中的並未動彈,仍舊死死地盯著鄭龍華這群人。

“還想打的就自己留下來打。”宋秋說了這話,指了指被踹昏的夏知行,“方哲,讓人把那些被這小子放倒的人送醫院去。”

聽了這話,不遠處的鄭龍華嘴角抽了抽,夏知行不是說不能沒輕沒重嗎?他就這一會兒沒注意,夏知行就已經把人打到能弄進醫院的程度了?如果不是宋秋這麼一說,他都不知道夏知行真的使勁兒了。

方哲讓人抬走了幾個傷員,對宋秋說:“這個被你踹昏的……”

“不用管他。”宋秋輕按已然腫起來的右手無名指,“我沒下死手,回去再說。”

群架的持續時間往往不長,剛聚集起來的十幾個人轉眼便四下散開了,等到夏知行恍恍惚惚地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滿香記火鍋店的門口早已經恢複了正常狀況。

對,沒人報警,沒見血的打架鬥毆在這裡簡直連家常都算不上。

“嗯……”夏知行猛地甩了甩自己的腦袋,看著一旁噴雲吐霧的鄭龍華說:“人呢?”

鄭龍華的臉色比夜色還要黑上三分,“走了。”

夏知行隻覺得憋屈。來圍堵宋秋的人本來就不會算上他,是他自己非得想來用打架這種極端的方式泄憤,可結果呢?堂堂三中單挑技術獨霸鼇頭的人竟然被六中的家夥一拳兩腳就打得不省人事,這傳出去,豈不是天大的笑話?

而且在商業街這麼個人來人往的地兒,這不就是自尋不痛快嗎?

夏知行揉了揉下巴,算了,他又不是鄭龍華,不在乎丟臉不丟臉的,隻是……

宋秋是吧,咱倆這梁子也算是結下了。

簡單地和鄭龍華招呼了一聲,夏知行便打算離開這個待著就受氣的地方,臨走前,鄭龍華麵無表情地叫住了他,遞過來一張紅票。

“就算路費吧,我就不送了。”

走在淩晨一點多的江城,夏知行總算有空感受一下身體的疼痛,右肩挨了一棍,力度不小,現在還有些發麻,小腿被踹的那一下估計問題不大,反而是挨了一拳的臉上現在還是鼻子發酸。

至於最後踹昏他的那一腳,似乎是踹在了下巴上……

夏知行嘖了一聲,正了正自己英俊的臉龐,還好,沒什麼外傷,骨頭也沒什麼大礙,隻是腦袋有些發脹而已。

自己真是有病,剛被趕出家門就跑去打群架,是在貫徹金濤朋友圈裡那個“身體再疼一點心就不會疼”的道理嗎?夏知行被自己整樂了,差點一個倒栽蔥摔在地上。

不行不行,得穩著點。

後天開學的話,金濤應該明天就會回來了,看來眼下隻要隨便找個地方睡過一覺,明天就可以去金濤門口蹲他了。

反正他認識金濤這麼多年也沒少蹭網蹭房。

心痛一陣過後,夏知行還是放棄了睡橋洞這個想法,摸著褲兜裡那張紅票子令人愉悅的質感,找了家離金濤家不遠且相對便宜一些的旅館。

“老板!這個天兒冷水你洗啊?”

“愛睡不睡。”老板的態度相當霸氣,拿著份報紙坐在前台連正眼都不帶瞧夏知行一下。

夏知行向他比了個大拇指,“牛。”

顫顫巍巍地洗完入秋的第一次冷水澡後,夏知行一頭倒在了床上,床意外的柔軟,夏知行雙手枕著頭,閉上了眼。

真是在家裡還不如在外麵啊……

夜裡,外麵還有些許蟲鳴,卻已然聽不見蟬聲的喧囂,幾縷風,悄悄地從夏知行並未關緊的窗門鑽了進來,鑽進夏知行的思緒,沒由來地飄向那些他不願回首的過往……

打架,是什麼時候成為了他發泄方式的主旋律的呢?

可能是親媽遠嫁外地的那一天。

也可能是老爸有了一個新家的那一天。

又或許是夏澤南第一次把他比作寄生蟲的那一天。

他到底算什麼呢?夏澤南說,在老爸如今的家庭裡,如果沒有他的存在,就會是個大寫的“和和睦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