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初說。
灰石黯淡絕望的眼中亮起了一點光。
餘初回到操作台前,盯著那些複雜的按鍵。
昨天萬老板在這裡操作時的場景清晰浮現在了她的腦海中,包括他令人眼花繚亂的手指操作。
餘初之前就發現了,自己的記憶力不知什麼時候開始變得極為驚人,隻要是她見過的聽過的,稍微努力回憶一下,就會非常清晰地展現在腦海中,包括在當時都未曾注意到的細節都曆曆在目。
她回顧了一下,確認這也是她穿越以後,這具身體才開始具備的能力。
這是異能者的共性,還是隻有她才具備的特殊能力?
又是一個未解之謎。
喝完了半瓶酒的萬老板正要從一條機械臂手上拿新的酒瓶,餘光就見站在操作台前一直發呆不動的餘初,抬手按下了一個按鍵。
一個碩大的全息光屏浮現在了半空。
萬老板眼睛又眯了起來,目光下意識又落回到她了的手上。
餘初抬頭看了會兒光屏,又低頭按了幾個按鍵,然後回頭觀察那些機械臂的反應。
確認了一些基礎操作對應的機械臂動作之後,餘初找到了昨天那隻從黑熊腦子裡摳芯片的機械手,操作它移動到了灰石腦袋的上方。
灰石驚恐地瞪大了眼睛。
萬老板這時開口提醒:“你是不是忘了先給他打麻醉劑?”
餘初冷冷道:“他不需要。”
不!我需要!!
灰石瘋狂掙紮,但無濟於事,隻能目眥欲裂地看著那隻懸停在他眼珠前麵的機械手指尖一點點落下來。
餘初沒有回頭,她隻看著自己麵前的全息投影所顯示的實時畫麵,那是灰石頭顱部分的3D影像,她聽到了身後即便被布團堵住了嘴也無法完全堵住的淒厲的慘叫,她看著全息投影上,灰石右眼眼珠被一隻機械手硬生生摳挖出來。
全息投影做了色彩處理,不會有太直觀的血腥場景,但是餘初垂在身側的手指還是有些抖。
但她又想起了垃圾山裡那座血肉堆成的小山,想起了死不瞑目的那些屍體。
閉眼做了次深呼吸,她睜開眼,冷漠地又按下了下一個按鍵。
血又一次噴濺了出來。
……
餘初回到廢棄大樓的時候已經接近傍晚,從西區修理鋪到她住的地方,一路走來,雨水已將她透明雨衣上的血跡衝刷得一乾二淨。
但一直到走進樓道她也沒脫雨衣,隻任由雨水滴滴答答落到台階上,她眼神略有些放空,腳步也有些虛浮,插在衣兜裡的手指還在發抖。
一步一步往上走著,她對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視而不見,一直到再往上的台階沒有了,她才突然回神,發現自己已經走到頂樓了。
略略呼了口氣,收束心神,她沿著樓道來到家門口,生物指紋鎖解密成功,門嘎吱一聲開了。
這個門鎖是母女倆來到這裡確認入住以後,母親林音找人裝的。
但老實說,真的要想打開這扇門,直接一腳踹開就行。
走進屋子關上門,熟悉的環境和安靜的氣氛都讓餘初緊繃的神經得到了放鬆,她脫下雨衣的兜帽,摘了口罩,露出略顯蒼白的臉孔。
目光在四下一掃,她嗤笑。
那個小混蛋,果然還是跑了。
……
那個可怕的女人昨天一晚上都沒回來,也不知道去乾什麼了,阿吉也一晚沒睡,時刻貼著門板聽門外的動靜,在淩晨五點左右,大樓裡最安靜的時候,他偷偷開門跑了。
下樓的過程中雖然遇到了一些人,但不是酒鬼就是癮君子,全都一副飄飄欲仙的樣子,對他視而不見,阿吉很順利地跑了出來。
他不清楚她把他抓起來關著到底圖什麼,要是在昨天以前,他可能還會相信她是好心想保護他,但經曆了被電擊被恐嚇被捆綁被敲詐以後,打死他都不會再相信垃圾場會有真正的好心人了!
本來就是,這裡可是垃圾場,隻有蠢貨才會好心去幫彆人,這種人遲早都會被吃掉,就像蕾拉一樣!
況且他可沒忘記自己為什麼會落到這個過街老鼠被到處追著跑的境地的。
那天他離開的時候,哈斯明明就還生龍活虎的,最後離開那條巷子的明明就是那個女人!
煉獄幫那群蠢貨,居然放著那麼明顯可疑的家夥不去審問,卻追著他這麼個小孩子,他們的腦子一定也都被垃圾場的射線給照傻了!
但是他現在要是跑去告訴煉獄幫的人說那天最後和哈斯在一起的是那個女人的話,煉獄幫信不信兩說,但他肯定也不會有好果子吃的,煉獄幫的人才不會管彆人說什麼,他讓他們這麼多人費力找了兩天,已經激怒了他們,不管他跟哈斯被殺的事情有沒有關係,隻要出現在他們麵前,那絕對就是死定了。
阿吉熟門熟路地躲進了下水道裡,熟悉的臭味與黑暗給了他安全感,藏在那個女人家裡雖然有吃有喝還不臭,但是他卻沒有一點自由。
他在下水道裡穿行,然後回到了這兩天一直躲藏的地方,縮進垃圾堆裡補了一覺,再醒來時,已是下午四點多。
他從聲音判斷出外麵下雨了,而且還不小,這對他外出活動是極為有利的,因為下雨天路上的人會少很多。
他推開了某條隱蔽小路上的一個下水道蓋,確認四周沒人,靈巧地翻身爬了出來。
這裡靠近垃圾山,很少會有人經過,就算是煉獄幫的瘋子搜索,也不會來這裡搜。
他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目光無意間落到遠處,身體突然僵住了。
隻見厚重的雨幕裡,一個一身破爛形如骷髏的男人跌跌撞撞地走在路上,他的兩條手臂無助地在空中摸索,看著是個瞎子。
濕漉漉的頭發完全遮住了他的臉,但是就這麼遠遠的一眼,阿吉就非常確定這人是誰。
他的眼睛慢慢紅了,接著嘴角緩緩勾起,他從褲腰帶裡拔出從餘初家裡偷來的水果刀,衝進了大雨中。
然後一刀捅進了那個男人的胸口。
“我殺了你!!!”
他騎在倒地的男人身上,從他胸口拔出刀子,又用力刺下去,一刀接一刀,鮮血飛濺到男孩的身上臉上,很快又被暴雨衝刷掉。
“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
男孩一遍遍重複,一刀刀刺著,臉上是扭曲的笑容。
他身下的男人從最初的錯愕到驚恐的慘叫掙紮,最後終於失去了所有生息,雨水混著血液落到他臉上,灌入那兩個原本應該是眼睛,如今卻隻留下兩個空洞的地方。
這正是餘初今天淩晨從垃圾山裡救下的那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