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發什麼呆呢?”少女清脆的嗓音將葉存楓從回憶中拉了回來。
葉存楓看著許厭寒清秀的側臉,一時有些晃神,他怔怔出聲:“寒弟,你想過以後要做什麼嗎?你有想過要成為什麼人嗎?”
“為什麼這麼問?”
“想到了一位故人而已。”
“哦。”許厭寒拔下頭上一根簪子,用握劍的姿勢握住它,指向前方,聲音鏗鏘有力,“我要成為我大靖的一柄利刃,我要去邊疆守衛我的國家和我身後的百姓,把那些覬覦我大靖國土的宵小之輩統統驅逐出去!”
少女明媚的側臉上洋溢著無比的堅毅與自信,葉存楓看著她,覺得她明媚得有些刺眼。自從他娘戰死沙場,他爹懦弱回京後,他對那所謂邊關也生出了一股無名的厭惡。而這個今日剛剛行過及笄之禮的少女,此時正劍指西涼,豪情乾雲,這讓他一時間愣住了。
許厭寒並不顧葉存楓在想些什麼,繼續說道:“自雍和七年後,那些蠻夷之國便對我大靖邊境不斷騷擾,邊境百姓不堪其苦,可朝廷對此卻無動於衷,任其肆意妄為,甚至想割城讓池,以苟且偷安。如此天下早不如高祖在時那樣繁榮,興,百姓苦;亡,百姓苦。若不能以此身化為利刃,護我大靖河山,佑我大靖子民,如何能對得起我所讀過的孔孟之道,如何對得起我手中的劍?”
葉存楓有些遲疑地開口:“可你畢竟是個女孩子,而且這些難道不是上位者所應考慮之事嗎?”
“女孩子?”許厭寒轉過身來,看著葉存楓的眼睛,有些自嘲地笑,“女孩子應該是怎麼樣的呢?”
葉存楓似乎也被問住了,略略思索後,說道:“女孩子可以是你娘那樣的賢妻良母,上得廳堂入得廚房,精於女工,溫柔可人;或者,女孩子也可以是我娘那樣的,提槍跨馬,上陣殺敵,勇敢無畏?”
“嗯。這世間從來沒有誰應該做什麼的道理。隻有你自己想去做什麼,或者什麼時候,你該做什麼。我爹對我說過,俯仰世間,但求無愧於天,無愧於心,餘生且痛快去過。倘若我要做什麼還要受世間根本毫無意義的條條框框拘束,未免太不自在。”
一陣風吹過,三月的桃花紛飛而過,紛紛揚揚的,宛如正下著一場桃花雨。花瓣落在廊下,落在兩人的腳邊,許厭寒伸手去抓空中的一片桃花瓣,臉上柔軟的神情令葉存楓一時有些晃神。
或許,對鏡描花紅和萬裡赴戎機的都可以是同一個女孩子,柔弱也可以堅強,春水也可以凝成堅冰。所以才說,女孩子都是水做的吧。
許厭寒看著紛揚而過的桃花瓣,目光有些飄忽不定,她喃喃自語道:“如果上位者真的會考慮這些就好了。”
聲音雖小,葉存楓卻聽到了,他不禁又想到老師曾對他所說過的夢想。葉存楓順著許厭寒的目光也看向遠方,輕聲道:“不如我們立個約吧。我們都要努力成為自己最想成為的人。”
許厭寒還是沒有看他,卻點了點頭,道:“好。”
少年們的約定是這世間最純潔、最美好的東西,就如這三月的春天一般,明媚而燦爛。春光也不過如此罷了。融堅冰,吹新蕊;消陳誤,立少誌。
許厭寒是女孩子這件事在及笈禮過後,就傳到葉存楓他爹耳朵裡了。葉存楓本以為葉行會直接氣背過去,沒想到葉行卻出奇地冷靜,他吃過晚飯,一如既往地出門遛彎了。隻是這個彎很小,他直接溜進了隔壁的許府。
葉行進許府的時候,許厭寒她爹許知遠剛剛吃完飯,正拿了本書在院子裡邊看邊喝茶。葉行很貼心地等許知遠喝完手裡的茶,才開口問道:“許兄,你知道寒兒總是翻牆來我家,跟我習武嗎?”
“知道。”許知遠又續了一杯,還貼心地給葉行也沏了一杯。
“那你知道她每次都扮成男兒翻牆來我家嗎?”葉行看都沒看那杯茶。
“知道。”許知遠輕呷一口,歎了一聲。
“那你為啥不管啊!女孩兒這個樣子可成何體統啊!”葉行看著悠閒喝茶的許知遠,一時間氣血翻湧,差點沒把桌子給掀了。
許知遠生怕葉行一氣之下把他夫人給他沏的茶給掀了,連忙放下手中的茶盞和書卷,安撫道:“葉兄,你彆著急嘛,女孩兒習武也沒什麼嘛,也是可以強身健體的。而且你看,最近不是也出了好幾樁女孩兒遇害的案子嘛。我們也是怕寒兒會遇到這樣的事,所以我們也不反對她去習武。扮成男孩兒是她喜歡,不是還有男娃娃喜歡扮成女孩兒嘛?我夫人常說,存楓五官清秀,如果扮成女孩兒一定好看。”
本來聽著前半段還覺得挺有道理氣消了大半的葉行,聽到最後一句,火氣又“噌”地竄上來了,他一拍桌子,從椅子上一躍而起,大吼一聲:“他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