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山頂上,紅楓奪目明豔,避塵寺便在這紅楓林裡,遺世獨立。
沐星川同沐荀走進寺中,先在大雄寶殿上了香,隨後便在寺中找了一處靜謐處坐了下來,沐荀請了香茶來,給沐星川泡上。
“少爺,聽說今日六公主也要來這寺中上香,少爺你可是特地在此等她?”沐荀替他倒茶的時候,笑著問他。
沐星川怔忡片刻,他這才想起,自己似乎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司徒雲蘭了,自從上一次斷腿後,他和司徒雲蘭就再沒有見過,如今突然發覺,他心裡有些訝異,更多的卻是——原來已經過了這麼久了嗎?
沐荀看他不說話,他繼續說道:“少爺,您不會……還惦記著長公主殿下吧?”
沐星川眸色黯然下去,他皺眉:“沐荀……”
“對不起,少爺,我不該提這事的,是沐荀多嘴。”沐荀說著,抽了自己嘴巴一下。
沐星川又不說話了,他抬頭,去看那紅楓的濃豔,恍惚間,他突然想到,司徒明殊似乎也喜歡穿一身紅色……
“少爺,少爺,您在想什麼?”沐荀打斷沐星川的思路。
沐星川回神,他抿唇,神色嚴肅:“沐荀,以後切莫說我和六公主之間有什麼關係了,這對六公主,對我來說,都是不是好的,尤其六公主還未嫁人,若是名聲有虧,對她不好。”
“是,少爺。”沐荀答道,心裡卻覺得自家少爺可真怪,以往還是駙馬的時候,冒著斷腿的危險都要去見六公主,如今他自由了,明明有機會可以接近六公主了,卻又不提這事了,真是想不通。
主仆二人一坐一立,氣氛陷入了安靜。
山間雲雀在叫,悅耳動聽。
有風拂過,紅楓枝頭晃動,葉脈深深,如同舞動的紗裙。
“良禦,你看,這紅楓真好看。”有嬌俏的女子聲音傳來,語氣歡欣,聲音清甜。
沐星川猛的起身,袖子不經意間掀翻手裡的茶盞,茶水灑了一身,可是他卻顧不上擦拭,隻是循著那聲音急切而去。
“少爺,少爺!”沐荀急切地喚著他跟上去。
沐星川顧不上那麼多,他隻是急切地追著那女子的聲音,心頭有些激動,有些顫抖,喉嚨也不由得發緊。
那聲音,是那麼地熟悉,是他曾經最為憎惡,現在卻又多少思念的聲音,那聲音,分明就是司徒明殊的,他不會聽錯。
她還活著,她還活著,一想到這個猜想,他的心頭不由得激動得厲害,他想,她還沒有死,那他就還有對她道歉的機會。
他想告訴她,那一日,是他錯怪她了,他不知道她是騙他的,他不該走,是他錯了,他真的錯了,他不該……
他快步走著,繞過回廊,繞過假山,繞過那院中的紅楓,隨後,他看見了一名白衣女子,她的長發披散,隻用白色緞帶鬆鬆地在腦後束著,一根白玉簪斜墜,清淡素雅。
她側著臉,滿臉帶笑地挽著身邊之人的手臂,那笑容明豔燦爛,如同三月春花,她身上素白墜地的白裙,襯得她清麗如曇花。
沐星川看著她的側臉,那一刻,他竟然眼眶發燙,聲音也不由自主地哽咽:“司徒明殊——”
司徒明殊,他喚她,如同過去的一百多個日夜,他從噩夢中醒來,都會這樣迷茫而空洞地喚她。
隻是過去,如此呼喚之後,沒有人回答,隻有寂靜無邊的夜色回應他,可是現在不同了,現在,司徒明殊還活著——
白衣女子聽見他的呼喚,她回過頭看著他,然而,那眼裡閃過茫然,隨後驚愕,接著,徒留一片陌生——
——什麼都有,就是沒有了,曾經看見他時,那股明亮。
——隻有空茫。
“良禦,他是誰?”她抓著身邊人的衣袖問道。
隻是那樣一句短短的話,沐星川的心猛的劇烈疼痛起來。
“沒誰,一個過路人罷了。”司徒策瞥了沐星川一眼,眸子裡劃過不悅,隨後他伸手攬住她的腰,他俊美的臉上,笑容溫柔,“阿殊,我們走罷。”
沐星川看著那人對她的親昵,那一刻,他再也顧不上什麼了,他跑過去,狠狠地抓住了那隻手,然後甩開了它!
接著,他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拖過來,拽到身前,他看著她姝麗的臉,語氣憤恨地開口:“司徒明殊,你又在演是不是?!你以為你這樣,就可以假裝不認識我嗎?!你想都彆想!”
然而她似乎真的被他嚇到了,臉色也白了下去,她看向一旁的司徒策,眼睛驚慌無助:“良禦,他是誰?他怎麼如此對我?”
“放開她!”司徒策滿臉憤怒地開口,“沐星川,你彆給臉不要臉!”
沐星川冷笑,他抓緊梅殊的手腕,咬牙開口:“司徒策,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她的駙馬,我和她,是夫妻!”
司徒策,字良禦,是司徒明殊同父異母的弟弟,也是如今的當朝太子。
兩個月前,皇帝司徒封大病一場之後,便立了司徒策為太子,如今的司徒策,不再是曾經那個不受寵的四皇子,他的權勢滔天,朝中黨羽遍布,可以說,這謨國他已經大權在握,隻差坐上那個位置了。
梅殊聽見這話,她眼裡露出驚訝,她用力地掙了掙手腕,向司徒策求救:“良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