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殊看見林椋時,是十分驚訝的,她不知道林椋發生了什麼,看起來那般虛弱不堪,隨時都要斷氣的模樣,不僅如此,他的身上衣服還有血跡,似乎是他吐出來的。
“你怎麼了?”梅殊在他麵前蹲下,一臉關心問他,“林椋,我沒有認錯你吧,你是林椋,對嗎?”
林椋喉頭發緊,說不出半句話,他隻是赤紅著眼睛看著她。
“林椋,你生病了嗎?”梅殊又問他。
林椋怔怔地看著她的臉,隻覺得他仿佛是在做夢一般。他生怕他一眨眼,她就消失不見。
“林椋?”梅殊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
許久,林椋才緩緩搖了搖頭。
梅殊皺眉:“那你怎麼把自己弄成這樣?”
林椋閉了閉眼睛,不願意再提。
梅殊看他一副虛弱到說不出話的樣子,想了想,還是關切開口:“林椋,要不要我給你找個大夫看看吧?”
“不……”他聲音嘶啞,如同壞了一般,“不用……”
梅殊不明白,這才過了多久,林椋就一副要死的樣子了,難道他就是因為這樣才變成夢鬼的嗎?可是孟道長說過,林椋是生祭自己成了鬼的,而且他的鬼身也不似這般瘦弱不堪,這其中,肯定還發生了什麼。
想到這些,梅殊起身就要走。
那隻蒼白無力的手抓住了她的裙角。
梅殊回頭,看見的就是林椋紅著的眼眸,眼裡的祈求毫不掩飾,如同一隻搖尾乞憐的小狗。
“林椋,我去給你買點吃的,你在這裡等我,好嗎?”梅殊笑著問他。
陽光還算明媚,落在她的發梢之間,襯得她明豔的麵龐熠熠生輝,風吹動她的長發,絲絲明朗,照亮他陰沉的內心,給了他生一般的光芒。
最終,他還是緩緩鬆了手。
梅殊匆匆而去,她不知道的是,那靠在牆角的蒼白少年,眼睛緊緊盯著她的背影,目光裡充滿了眷戀與愛慕,濃稠,深合,如同化不開的暗河,洶湧澎湃在他的心海。
等到少女走遠,陳伯帶著家仆立刻從尚書府裡走出來,陳伯看著林椋,滿眼嫌棄:“我道你在這兒坐了三天,怎麼也不走,許是為了錢財。卻不想你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看上了我們府上二小姐,年輕人,你可知我們二小姐千金之軀,早已經與鎮國大將軍府上的二公子定親,互許終身,待二公子從戰場上回來便立刻完婚,就憑你這樣的人,也配肖想於她?!”
林椋捂住胸口,想想爭辯,可是沉重的事實讓他啞口無言,他盯著陳伯,雙手緊握成拳,不甘加上氣急攻心,使他猛然劇烈咳嗽起來,沒過一會兒,他的唇上就染上了血色。
陳伯見狀,眼裡嫌惡更甚:“來人,快,把他給我架走,彆讓他死在這裡,臟了尚書府的門楣。”
幾個家仆們一擁而上,架著林椋的胳膊和腿就把他拖起來,可憐的林椋想要掙紮,可是卻使不出半分力氣,隻能被他們拖著到了昏暗小巷,扔在了角落裡,那些家仆一人啐了他一口才離開。
林椋嘴裡的血不停湧下,他的手緊緊攥住自己的衣角,滿眼的惱恨不甘讓他神色扭曲起來,他想,他要活下去,他要讓他們看看,他配得上她,遲早有一天,他一定會正大光明地站在她身邊!一定!
而這邊,梅殊買了包子回來以後,就發現尚書府門口已經沒有了林椋的身影,一時間她有些疑惑,這人是自己走了嗎?
不過,走了就走了罷,走了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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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以後,林椋再回到京都,已經是杜家軍中的一員,他身穿盔甲,手拿長槍,跟在杜家軍的軍隊裡,接受著四周百姓的瞻仰。
三年邊疆磨煉,如今的他早已經不是曾經的瘦弱少年,沙場拚殺,手染血腥,林椋身上已經有了一種肅殺之氣,他的身形也變得強健起來,因為他那股不怕死的拚勁兒,事事敢為人先,永遠衝在最前麵,如今的他,已經是杜尚毅身邊的副將之一。
他走在隊伍的前端,目光在人群裡流連,隻為了尋找那一張日思夜想的容顏,他想看看她,想知道三年過去,她還好不好。
可惜的是,走了許久,他並沒有在人群之中看見她。
他心裡的失落,是毫不掩飾的。
無人知曉,他這三年裡,無數次差點死去,可是一想到她,他都咬牙堅持下來了,他總是夢想著,有朝一日,他能夠再見到她,光明正大地對她說他愛慕她,想娶她為妻。
他記得某一次自己重傷,躺在死人堆裡,半死半活之間,恍惚看見她的臉,聽見她對自己笑,他朝她伸出手,想去擁抱她,也就是在他擁她入懷的那一瞬間,一股強烈的抽窒感傳來,他能夠明顯地感覺到自己生命的流逝,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懷裡的她在笑,他看著她嘴角魅惑的笑容,感受到自己逐漸微弱的呼吸,他突然明白,眼前的她不是真的,她不會這樣對他笑,她是假的,他不能死!他絕對不能死!!!
也就是那一刻,他猛的睜開了眼睛。
天空陰雲密布,四周死屍遍地,一股腐爛血腥的味道纏繞在他的鼻息。
“真是可惜,”有個聲音在他耳邊說,“差一點,我就能把你吸乾了。”
那聲音,是個女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