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乾就乾，梅殊將就著銀練，拖著被束縛的博德順著冥河水的上遊方向走。如果她沒有判斷錯的話，跟著冥河水來的地方，就可以走到冥界大門。

不知道為什麼，梅殊剛剛轉過頭的那一瞬間，她就覺得後背有些發涼。

她猛的回頭，就看見博德已經走到了她的身後，而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烏黑的瞳仁直直盯著她的身影，那種專注的眼神十分詭異，就像下一刻，他就會把她吃了一樣。

一想到剛剛博德吃那些靈魂的凶殘的模樣，梅殊心裡就有些發怵。出於本能的自我保護，梅殊想了想，還是從自己的衣袖上扯下一團黑布，然後捏著博德的嘴巴塞進了他的嘴裡。

他倒是沒有掙紮，隻是黝黑的眼眸裡露出些許無辜，曾經的神祇作出這種單純的模樣，梅殊看在眼裡，隻覺得割裂。

“你不能吃我，”梅殊說，“我是來救你出去的，你把我吃了，你也永生永世隻能待在這裡了。”

博德眨巴眨巴眼睛，頗為無辜。

這樣俊美的一張臉，露出那種困惑迷茫的神情，隻覺得是在勾 | 引人 | 犯 | 罪。

“博德，我叫米斯特。”梅殊拉著銀鏈慢慢地走，“你不記得我了，我就再給你說一次，我叫米斯特。”

博德的嘴裡塞著布條，雙手被銀練緊緊縛著，另一端被梅殊抓著，他和梅殊並肩在冥河邊走著，他的身子略微落後於梅殊半步，他的眼睛看著她白皙的側臉，眼神頗為專注。

梅殊不時回頭，便和他那雙澄澈的眼眸對視，她心頭哽了哽，隻得轉過頭去。

“博德，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你的名字，如果你不記得，那我現在告訴你，你叫博德，你的母親叫你博德爾，你是天堂裡的光明神……算了，這些你不記得，我說太多你也記不住，你隻用記得，你不屬於這裡，你應該回到光明之中去，這個世界需要你。”

兩個人的腳步緩緩，身邊偶爾飄過亡魂，梅殊一邊說，一邊覺得難過，她不知道她說起這些，博德會不會慢慢記起一切，會不會想到曾經她對於他的抗拒，會不會想到他曾經對她的付出，會不會想起……是她殺了他？

“你記得嗎？博德，你以前最喜歡薔薇花了，在天堂裡，你的父親奧丁神王，專門賜給你一片偌大的玫瑰花園，在那裡，我便第一次和你正式見麵……”

“博德，你記得嗎，你很喜歡喝蜜漿，又或者說，我以前每天都給你送蜜漿，所以我覺得，你應該很喜歡這種食物，你如果出去以後，就可以繼續喝蜜漿了。”

“博德，不知道你還記得不，你最喜歡穿白色的長袍，你的頭發，曾經是金色的，你的眼眸，是天空一般的天藍色，那是最純淨的眼神，你不知道，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覺得你簡直太完美了，完美得讓人難以呼吸，我會因為靠近你而不由自主心生歡喜，因為遠離你而情不自禁難過，博德，你能夠理解我的身不由己嗎？雖然我曾經很抗拒，可是我還是得告訴你，其實我心裡是喜歡的，隻是我不明白我為什麼會那樣不自控……”

“博德，你說讓我做你的侍妃，我拒絕了，其實不光你不開心，我也是，我的身心都告訴我，我喜歡你，可是我的意誌卻讓我抵觸，所以對不起，博德，是我傷害了你……”

“博德，你還記得你是怎麼死去，怎麼來到這裡的嗎？你又怎麼會變成如今這樣？你能夠告訴我嗎？”

“博德……”

……………………………………

斷斷續續的絮叨，梅殊帶著他趕路這幾天，嘴巴都快說乾了，除了偶爾休息的時間她找個地方蹲下來小憩以外，其餘時間她嘴巴就沒有停過。

梅殊總是在儘量回想有關天堂的事，來試圖喚醒博德的記憶，她甚至連自己曾經是一支槲寄生的事情都交代了，就差說是自己殺了他了，可是博德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大多數時間裡，梅殊說那些的時候，他就安靜地聽著，腳步跟隨梅殊，不急不緩。

如果一開始是因為梅殊給他嘴巴塞了黑布條的話，那麼後麵梅殊把他徹底放開之後，他還是一言不發，就跟不會說話一樣，搞得梅殊十分鬱悶，不過嘴巴也就沒有必要堵上了。

很多時間，梅殊找地方休息的時候，他就安靜地坐在梅殊身旁，身板筆直，黑發披身，整個人如同這冥界的一塊碑，沒有絲毫動彈。很多時候梅殊睡前是什麼姿勢，醒來以後他還是什麼姿勢，沒有半分變化。

這讓梅殊不由得感歎行為習慣的強大，雖然做了亡靈，可是卻還是保持著作為神明的矜貴，這是刻在骨子裡的，半點改不掉。

漸漸的，梅殊也對他放鬆了警惕和防備，雖然依舊是銀練束縛，可是卻從束縛手腕變成了束縛胳膊，另一端係在身上，而博德也從來沒有任何反抗的行為，除了不說話以外，其他的一切，他對梅殊都是百依百順，梅殊隻覺得他因為神淚的原因願意和她親近也是正常的，所以就沒有多想。

卻不想這一日，梅殊從睡夢之中醒來，卻發現博德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