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岐北之戰倒是有所耳聞,祁王冒死深入敵營手擒了外族儲君,岐北才得以順利奪回,聽聞北疆將士百姓無人不稱讚祁王驍勇,使得他們徹底遠離了隨時被外族挑釁偷襲的倉皇中。帝都的百姓,想必是難以體會隨時置於戰火中心驚膽戰的日子的!”
馬夫靜默了片刻,猶豫道“這靖朝才俊遍野,又何況是在帝都?壯誌不能籌者不計其數!就說這太子殿下,文韜武略、才思敏捷,雖未曾帶兵打仗,可太子殿下是君上君後嫡子,而郭氏、將軍府乃君後母族。郭氏一脈滿門顯貴,曆代長女皆入宮為後,而郭氏旁支、門客、家臣如漫天星辰散落在朝中各部,根係極深。再說這朔王殿下,如今東行夫人風頭正盛,陛下有意製衡郭氏,這元氏在帝都的權勢由此分散開來,雖說元氏匹不及郭氏世代簪纓累下的家業,這朔王殿下也匹不及太子殿下有謀略,可朔王殿下也有母族撐腰。再有是侯府小侯爺、羽翎衛沈大人、金翎衛郭大人,哪個不是既手握重兵又背倚氏族權勢方能在朝中擔任要職的?這祁王殿下無權無勢,生母又是那樣的出身,即使在北疆如此驍勇,又能如何?這世上,得權勢者得天下,姑娘為醫者,心中定然存著大胸懷、真性情,想必是不會懂的!”
馬夫隻聽蘇鬱語氣如往常般平淡,又似夾雜著一絲對他的誇讚“您倒是有大智慧的!”
像樂音坊此等魚龍混雜之地自然多的是各種江湖軼事、宮中秘辛。可這不過是明麵上的事,再深一些的秘辛他是不敢隨意說的。馬夫也算是過了嘴癮,見蘇鬱不再言語,便趕緊趕著馬車往和和藥堂走。
今日藥堂竟難得開了門,蘇鬱進門前,特意留心街邊的角落,留意那個小乞丐,未見著那個身影,她默默搖了搖頭進門。未曾想,那個小乞丐,此時正危坐在藥堂內,額頭與眼角皆是傷,手裡捧著她的披風,而應淮坐在一邊寫方子,見她進來,抬眼看她,要她給個解釋。
“怎麼進來的?”
“一直敲門,說是你答應收留她!”應淮的語氣裡,倒沒有不喜。
“怎麼受傷的?”
“他……他們要搶披風,我得護著它!”小乞丐怯生生的,說話如蚊蟻,當然,也並不都因為怯,她身體狀況並不好,若繼續下去,活不過這個寒冬。
“我隻說要你活著!”蘇鬱強調道。
“可我要將它還您!”她的眼裡充滿了堅定,是對自己生死都沒有過的堅定,下一秒“隻是,它很臟了,您恐怕也不會要了!”
“嗯!”她瞥了小乞丐護著的披風一眼,上麵已多是泥垢,不細看都認不清花色。
“我……”
“我缺個隨從,往後她便跟著我吧!”這話是對應淮說的,但她卻望著小乞丐,小乞丐也望著她,又望向應淮,那表情生怕蘇鬱做不了主,蘇鬱看在眼裡“放心,這事我能做主!去後屋廚房自己燒水,廚房右邊屋子以後是你的房間,裡麵有衣裳,自己去收拾收拾,會吧?”
“會!”小乞丐終於露出了笑臉。
“收拾乾淨了去後廳找我!去吧!”小乞丐又抬眼看仍垂首寫字的應淮,見他未阻止,才按著蘇鬱所指,抱著披風往後堂走。
“蘇鬱……”
“藥堂沒有夥計,著實是令人生疑的。主上曾說過:救人於危難時,方能掌握人心!”應淮望向她,唇角抿成一條線,她向來愛遵著主上的性情做事。
“我們三人的事,越少人知道才是最好!”
“她不過是個手無寸鐵的小丫頭,若是她敢,我會負責殺了她!”她語氣涼薄,又變回了冷血的樣子,仿佛上一秒收容小乞丐的不是她。
小乞丐手腳很麻利,但因為對這裡不熟悉,左找右找才找到蘇鬱所說的後廳。彼時,蘇鬱與應淮已端坐在桌前,還有一個姑娘一起坐著,身著一身白衣,正看向她。小乞丐第一次見著蘇鬱不戴帷帽的模樣,怯生生的望了望她,又望了望一旁的白衣女子,突然呆愣在原地,這在藥堂坐診和近日從和和藥堂出去的女大夫,明明該是這位白衣姑娘才是。雖然都戴著帷帽,身型也相像。可此時兩人一同坐著對比,截然不同的兩種氣質,就算那日巷口蘇鬱也身著白衣,但就是不一樣,她雙腿像灌了鉛似的不能動彈,原本被收容的喜悅瞬時間衝散,在外漂破的這幾年,她學會的最深刻的道理便是,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這和和藥堂明明就隻有兩個大夫,可今日坐樂音坊馬車回來的,是蘇鬱啊!
一桌子菜,三人均未動,隻默默的坐著,見她如此,三人均抬眼看她。
蘇鬱開口問道“多大了?”
“十……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