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日的黑暗如約降臨了,這是黎明之前,月光之後的一段時間,也是楊興這段時日頭一次清醒著感受到疼痛和陽光,現在的痛感大大減弱,而這也使楊興終於擺脫了白日的昏迷,雖然依然不能行動,但他可以在白天不借外力,緩慢修複經脈了,時間利用率明顯高出不少。不過痛感也更清晰、明顯一些,東方露出了魚肚白,一般獨屬於太陽的氣息,重新回歸這片大地。恍如隔世的楊興望著東方,突然頭一次感受到了太陽獨特的與月亮截然不同的力量,楊興又是突然頓悟,這世上有“借月之法”自然有“借日之功”自己的機緣此番不小,或許真有修煉而至長生之道露於眼前。以前的自己沒有選擇,甚至接觸都接觸不到:此時自己應當如何選擇呢?楊興修月升之道雖然不久,但求生之心使他很自然地選擇了那條終於向他張開雙臂的——長生大道。
與此同時,嚴家。
“你說什麼?礦被一位築基修士占去了?”一位古稀老者氣血賁張,一幅震驚之色。
“嚴家的礦工中有個築基修上?”
“胡扯,你見過築基大師挖礦的?”
“你沒有招惹這位修士吧?”
“喂,大哥,這話你都信。這嚴崇從小就愛跑馬滿嘴,今日我定教他改改這等習慣。”
“嚴崇應當沒有說謊!”
“大叔,三叔,我說的話千真萬確那人真是個築基修士,不過我和他吵嚷過幾句,我。他。”
“什麼,你們動手了?”
“豎子,這等大能你也敢惹?”
“無妨,若真是築基大能,不會以此為意罷,畢竟築基境,不是宗門長老就是皇朝大差。這等人物,不會為一銀礦找我們小修土家族麻煩的。”
“不過,也對,唉?”嚴崇之父嚴真是嚴家這個小修士家族的長老之一、排行老四,四長老這連續三個轉來轉去的語氣詞卻是表露了一番心緒,恰好與他對話的嚴大長老嚴直以聰慧聞名,沒等老四問出來,便搶先答道:“洞中必有機緣,可惜據六小子描述,機緣當是已被那人得去了,我輩修仙,頗講究個心境。這築基修士得了,算是我家之因果。或主動,或被動,早晚對咱們有所回報。我等此時便簡單交好即可,不可惡了他,更不可強求回報。”
“可。。。”
“彆可了,可什麼呢”嚴崇剛想插一嘴,便被打斷了。
“你那點子破事我也不想深究,惡了人家你就自己找補回來。彆以為築基修士氣量都小得像你這般,至於那機緣,可彆以為你家礦上的機緣都是你的機緣。隻有拿到你手裡的才是你的,彆人就算把你腦瓜子當機緣吃了,也是人家本事,你羨慕不來。畢竟能讓人把腦瓜子吃了,那隻能說你這腦瓜子長你身上也沒啥用。”二長老句句帶刺,卻又直嘲諷到嚴崇心裡去。是了,他們家就大長老、二長老兩個築基修士,練氣修土也不過八人,兩長老和六個小輩,這還是集聚了整個嚴家資產養起來的勉強可塑之輩。拿什麼去強搶一個可以覆滅你半個嚴家的修士的機緣。
“那弟子應當如何應對。”
“嘖,不愧是機緣,你這腦瓜子。。。嘖。。。”二長老此時一副無語之色,嚴崇才想起來二長老開頭那句“惡了人家。。。”可惜剛才全心全意在那洞中機緣上了,若不是二長老給他解釋一番,他也回不過味了。
“弟子明白了,弟子告退。”“哎,你慢著,你打算怎麼找補?”二長老出聲叫住他,此時連他爹四長老嚴真,也扶額歎氣。二長老嚴直更是忍俊不禁地盯著他的腦門:仿佛那裡有什麼火鍋肥腸。“呃,弟子去認錯,不就結了。弟子對於討好人的本事,也算有些經驗,定能哄好。”
“且住、且住、且住,”出聲的是他爹:
“你一個練氣中層小修士,憑借什麼找人家道歉?”
“呃,兒子。。。好了,我已然修書一封。你拿著它交給人家,直說是我代表嚴家寫的便可,若那人問起,便如實回答。對了,保護好你那香噴噴的“機緣”。”說完.二長老直己然飄然而去,隻在嚴崇手上留下了一封以靈箋書寫的貼子。嚴崇恍然大悟,望向父親,四長老老真也不欲多說的樣子,擺擺手讓他退下,道“速去速回。”
“是,兒子告退。”
且說幾位長老拉攏人脈皆不如這位二長老嚴直,蓋因其人雖名為“直”但其情商世故,皆有所成。其實嚴直不過兩年前從中土皇朝“趕考”回鄉,以他所說“回鄉”仍是為鄉中做些故事,保護一方水土,諸練氣修士皆不以為意,認為二長老未能得中,故借口還鄉罷了。唯有大長老眼神閃爍,似是知曉內情,卻閉口不提。
嚴直初聞聽此事,也是先一驚後一喜,又一疑。此處本來沒有什麼滄流法師,更不用說所謂奪舍之說,更是傳說,唯有結丹大能才有可能,嚴崇心眼甚多,問出這些也未說破,便知此人仍是楊興本人,雖然一介練氣修士一朝築基十分奇異,但他也做不出爭搶機緣之事,京城一遭,他也算知道機緣隻能獲得,不能強搶。之前他是知道這處礦脈的,不過隻是神識探訪,知道此處略有些靈氣,卻是不知道這裡有許大機緣,竟能讓人直接築基。沒錯,雖然楊興低調在凡人間混跡,卻仍瞞不過他們這些“地頭蛇”築基修士的視野,他們知道楊興原來是個什麼水平,實打實地將其納入眼中。這也是大晉朝的真實狀況,此一方土地若有一神靈,便是這皇朝本身,它的融角遍布九天十地,凡人之所在,無不及之死域,無不臨之絕境,更不要想什麼金丹大能偽裝練氣修士,在這皇朝行走,無論是府民司還是工造司,統統有名有戶,有姓有氏,金丹統管一府,築基更轄一地。練氣統領一戶、一族,秩序井然,條理分明。有才有能者為上,有賢有良者必舉,不避親疏,不問出身,所以此處皇朝:千裡之行,路不拾遺,阡陌交通,雞犬相聞,三教九流各行其道,五湖四海八方歸服。每個“趕考”過的“學子”都會被此等情況感化。他們在都城求學之時,又各有機緣,又各明其道,方知天下之大,而自有天理昭昭。
嚴直感慨的內心戲其他人自然是不知道的。楊興,這個在嚴直眼裡納入“趕考”名單的新任築基修士卻是不清楚這個。他此時正專心修複最後幾處大穴,他現在已然在白天感受不到任何來自身體的異樣,十餘日的嗟磨,使他修煉出了一身的修為,又磨出了堅韌的心智。神識和修為的增長使得楊興心態發生了微妙的變化,此時他急需一個引路人,不然可能很難弄清楚自己的變化與這樣的意義。他僅有的一點修煉知識,也是很小時候在縣府處學到的一點兒,勉強分清楚修成個蘿卜和修成個鹹菜的區彆而已。不想卻正在此時,被驅走的嚴崇捧著個書箋恭敬地走來。楊興對他前倨後恭的作態沒什麼表示,不過心裡自然是暗喜。冥冥之中,他知道這封據嚴崇所說,來自嚴家二長老築基前輩的信,將會改變他一生的軌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