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們存活可能最大的一次,傑克也比前幾輪檢查得更為細致,他去一扇一扇敲門,檢查有沒有被落下的、沒有聽到消息的人。
而露絲則守在樓梯出口,以防船員隨時來鎖門。
“如果電報真的能有效果,會有更多的人獲救的。”
傑克邊跑邊對自己說,“沒有一個人應該死在這裡,每個人都有機會活下去!”
甲板上,小提琴手正在演奏著末日下的歡快音樂。
第一艘救生艇被放下海。
卡爾看向後方,疑惑道:“露絲呢?她去哪兒了?”
……
此時的露絲正在三等艙的樓梯口和船員據理力爭拖延時間。
因為傑克通知及時,三等艙的人已經提前跑出去了一大部分,但是船員們也很快意識到了這個隱患,匆匆拿著鑰匙下來,想防止更多的人出逃。
露絲提前守住了樓梯口,此時正帶著團結起來的乘客們死死撐著鐵門:“我們都是人,你沒有權利把他們關起來!何況這裡還有很多的婦女和孩子!”
她站在鐵門外,用身軀牢牢護著後麵的人。
船員看了她一眼,說,“女士,這是我接到的命令,如果讓太多的暴徒上甲板,他們根本不會遵從基本的秩序。”
因為三等艙的人沒有素質。
這是所有人公認的一條真理。
露絲啞然片刻,聽到他繼續說:“而您,該去坐救生艇了。”
他對身邊的人使了眼色,示意他們拉開露絲。
而另一邊持槍的船員大聲喊道:“退後!如果再不退後,我就要開槍了!”
周圍一片混亂,謾罵聲尖叫聲不絕於耳。
來不及了。
露絲趁著船員不注意,一把搶過鑰匙,在一片混亂中丟進人群,接著自己反身朝著副樓梯口的方向跑去。
傑克和她說過。
“如果主樓梯的門被鎖了,就從側麵的樓梯走,那邊人少,船員也少,門甚至可以被撞開。”
“如果主樓梯走不了,我們就在副樓梯口見。”
露絲跑過去的時候,副樓梯口果然還沒有被鎖上。
一不做二不休,露絲索性直接帶人在船員到來之前將門給拆了,方便大家逃生,隨即穿過樓梯,去找傑克。
“我們也該走了。”
終於,露絲在走廊的儘頭遇上了傑克,她已經明顯感受到海水漸漸漫了上來,再不走就真的沒有時間了。
傑克也已經基本檢查完了三等艙,“走。”
等到傑克和露絲回到甲板上,才發現剩餘的救生艇並不多了。
他們從三等艙裡放出來太多的人,現在甲板上亂成了一鍋粥,船員艱難地維持著秩序,“婦女兒童先上!婦女兒童先上船!”
而經曆了太多次的的傑克隻是掃一眼人數就明白,即便隻上婦女兒童,救生艇也是不夠的。
“露絲,你該走了。”
傑克帶著她穿行過人群,來到排隊的隊伍裡,想推著她儘快上去,“去上船,沒有時間了。”
又要經曆分彆,露絲下意識伸手去抓他:“傑克——”
傑克握著她的手,誠懇道:“露絲,聽我說,你得上船。我還等著你回來救我呢。”
然而露絲看了看,現在的救生艇塞得滿滿當當,和最開始一艘救生艇隻放十幾個人的場景大不相同。
即便她真的有心想要劃船回來救傑克,恐怕也沒有這個能力了。
她知道,那輪回第五次的傑克必然比她更清楚。
但他隻是望著自己,笑著說:“去吧,露絲。”
他是再一次做好了死的準備。
露絲握著他的手不肯放。
直到這一刻,她才清晰地理解了前幾輪循環,那時候的自己在想著什麼。
這是她愛的人,這一彆或許就是永恒,她當然不想分開,哪怕是死也想和他死在一起。
可是實際上,她已經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如果留下來陪傑克,傑克為了保護她也會死。
在所有的循環裡,隻有她上救生艇的那次,兩個人都得以生還。
她隻能去拚這條路。
“好,我明白了。”
幾秒之後,露絲拿定了主意,放手之前,她一字一頓說,“我一定會回來救你的,你要撐住,你要等我回來。”
傑克點頭,露出一個笑:“當然。”
救生艇位置不多了,甲板上幾乎都是人擠著人想上船。
在即將排到露絲的時候,一個抱著孩子的母親挨個求每一個隊列裡的人:“我沒有機會了,求求你們,帶我女兒走,她很輕的,占不了多少重量,你們帶她走好嗎?”
有人不滿道:“彆插隊——”
那位母親麵容悲戚道:“我沒有插隊,我隻是想求好心人帶我的女兒離開。她還那麼小。”
傑克認出了她懷裡的那個小女孩:“小柯拉?
這是曾經在聚會裡和他跳過舞的那個小女孩,平時活潑又開朗。
而此刻小柯拉隻顧著抱著媽媽的脖子,哭得撕心裂肺,不斷地含糊喊著什麼聽不清的話。
“小姐,求求你。”
柯拉母親來到了露絲麵前,眼神哀求,幾乎要跪下來,“帶我的女兒走吧,我上不了船了,但她得活下來,求求你,發發善心,上帝會保佑你的,好嗎?”
周圍喧鬨混雜,人類在求生時幾乎要迸發出一切本能。
人人都爭著上船的機會,隻有母親爭的,是自己孩子存活的機會。
露絲感到心臟一陣酸楚絞痛,剛想點頭,遠處傳來了汽笛聲。
所有人抬頭望去,一瞬間如絕處逢生。
——加州人號趕到了。
因為泰坦尼克號的電報,電報員決定晚睡半個小時,接到了在原時間線內十分鐘後的那條求救電報,並及時報告給了船長。
加州人號距離泰坦尼克號僅十九海裡,雖然船長為了避免撞上冰山謹慎地繞了一下路,但最終還是趕在泰坦尼克號徹底沉沒之前到了。
“不用了。”
露絲將小柯拉交還給了她的母親,哽咽道,“我們,都得救了。”
小提琴手正拉到《命運交響曲》,在震撼心靈的樂曲聲和歡呼聲中,加州人號的船舷和泰坦尼克號傾斜的船舷靠攏,由船員們搭建出一條簡易通道,第一時間救下了所有未能坐上救生艇的人。
……
救援一共持續了好幾個小時。
最終泰坦尼克號上的大部分人都得救了,幸存者在加州人號擁抱歡呼,慶祝重生,也有的人在尋找自己的親人和朋友。
露絲和傑克則躲在一個避人的角落休息,露絲要來了圍巾毛毯,甚至換了一套衣服,以防卡爾找到自己。
而傑克因一晚上的疲憊,困得快合上眼了。
“睡一會吧,傑克。我們都得救了,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我不敢睡。”
傑克看著露絲,連眼睛都不敢眨太快,輕輕笑著說,“我怕我睡著了,就該開啟下一次循環了。”
他不知道循環是否已經終結。
他就想撐一會,再撐一會,讓他能多看看露絲。
“或許這一次,循環結束了呢。”
露絲想了想,分析說,“你已經最大程度完成了任務。雖然泰坦尼克號沉沒了,但我們也救出了超過百分之九十的幸存者。這或許就是上帝想讓你做的。”
傑克:“或許吧。”
這一次的結局,對他來說,確實是最好的結局了。
他看了露絲許久,最終難以抑製的困意襲來,他維持著握著露絲手的姿勢,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傑克聽到了下雨的聲音。
他睜開眼,自己身上還蓋著一條毛毯,周圍的景象是陌生的,他恍惚間聽到了歡呼聲。
加州人號即將到達海岸。
一切都結束了,一切又將重新開始。
傑克怔了許久,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纏繞他的噩夢般的循環終於結束了,他可以和露絲一起活下去了!
“露絲!”
他激動地抱住身邊的人,說話時尾音打顫,興奮得像個孩子,“都結束了!我們活下來了!我們都活下來了!!”
這是一艘注定會沉沒的巨輪。
無數次的逆轉時間後,他終於找到了唯一幸存的方法。
露絲看著他,眼眶也有點濕潤:“嗯,我們都活下來了。”
汽笛聲鳴,船將靠岸。
傑克和露絲望著不遠處的自由女神像,仰望著她在雨中顯得神聖的麵容,心中帶著希望與虔誠。
原來活著是如此美好的事情。
往後的每一天,我們都將為自己,為自由而活。
“傑克,你是拯救大家的英雄。”
露絲看向他,說,“雖然是無名的。”
不會有人知道他在數次循環裡都做了些什麼,付出了多大的努力,才換來這一個圓滿的結局。
他們會感謝船長,感謝電報員,感謝加州人號,唯獨不會感謝傑克。
傑克轉頭,望著露絲溫柔而熱烈的眼睛,笑了:“那有什麼關係呢?”
畢竟,他其實也遠沒有露絲想得那麼偉大。
至始至終,他的目的都是希望他愛的人能夠活下去。
——如果能和他一起,就太棒了。
—
因為援救及時,泰坦尼克號的生還率很高。
然而這畢竟是一場災難,還是有少部分人因過早跳海而凍死,或是覺得自己生還無望後自殺等等。
而在遇難者名單中,有一位名叫露絲·迪威特·布克特的少女,令人格外惋惜。聽說她馬上就要和鋼鐵大王的兒子結婚了,但在泰坦尼克號遇難的那天卻離奇失蹤,被猜測時是在撞船時失足落海了。
美國街頭。
路人路過這一位街頭畫家時,忍不住停了腳步。
他看起來非常年輕,畫技卻十分成熟精湛,尤其還有一雙會說話的藍眼睛,讓人不由得想上前聊聊。
“您好,要作畫嗎?”
年輕的畫家笑著問道。
“我能先看一下您之前的畫作嗎?”
年輕畫家爽快地點頭:“當然可以。”
路人翻閱了一下他的畫冊,近一年的畫作主題都是一位漂亮的女孩。
騎馬的她,衝浪的她,坐飛行器的他,喝酒跳舞笑容燦爛明媚的她。
光從筆觸就能看出來,這位畫家對她的十足偏愛。
“不好意思,我有點好奇,這位美麗的模特是誰?”
他問完,隻見眼前的年輕畫家看起來似乎更高興了。
“她是世界上最優秀的演員和藝術家。”
“——以及,我的太太。”
傑克的目光望向遠處,夕陽下,正買完麵包朝著自己揮手飛奔而來的女孩,嘴角彎起。
“露絲·道森。”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