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是骷髏頭的麵目，兩個眼睛黑洞洞，白色的兩排牙齒上全是蟲洞！

原來船上的這一群都是鬼。

羌蕪也看著他們，兩邊都互相看了一會兒，隨後，那些人又回頭，繼續趴在船舷上嗨喲嗨喲地喊。

羌蕪捧起那人頭，重新往木桶裡一摔，也走到船沿邊去。

一張網拉了上來，那網裡居然是兩隻青麵獠牙的水鬼。

羌蕪道：“靈均，這群鬼跟蘇遲君一個行當，在撈河裡的水鬼。”

靈均不解：“鬼撈鬼？這是什麼名目？”

此時，一個穿著黑色衣服，廣袖飄舞的人搖著一把扇子，遮著嘴巴，在背後嗤嗤地笑了起來。

羌蕪回頭看，是一個老鬼，長著三角眉，三角眉下是一雙三角眼，三角眼上有兩道懸針紋。

羌蕪問他是不是船主，他道是的。

靈均閉上眼睛，細細看了看，發現這鬼來頭不小，是個怨鬼，但怨氣被掩藏得很好。

那鬼把扇子拿了下來，羌蕪說道：“我還以為你是個美男子，沒想到，你遮著扇子是因為醜，不能見人。”

這老鬼就哈哈大笑起來：“姑娘倒是好皮囊，長得國色天香的，老鬼我甚是喜歡。”

羌蕪一下子便樂了，又說：“哎，選花魁那天你不在，你要是在，我也不至於輸給銀鈴。”

老鬼見話很投機，便請羌蕪到船艙裡去。

他自報家門，說自己姓阿名璽，然後又道：“我是被地府趕出來的，喝了三壇子孟婆湯，都不能忘記生前的事情。這事把整個地府都給驚動了，什麼吊死鬼、餓死鬼、淹死鬼、無頭鬼都跑來看熱鬨，可算是見著了新鮮事，最後就連閻王都來了。閻王看了看俺，說俺這樣的，就算投了胎也是個禍害，還不如省點事，於是乎，就叫鬼差把我趕出了地府，我就隻能來這人世，飄呀蕩呀的。”

羌蕪道：“你生前受了什麼刺激？三壇子的孟婆湯都不管用。”

阿璽：“你猜？”

羌蕪：“我不猜。”

阿璽：“那我就不告訴你了？”

羌蕪：“隨便你。”

那老鬼見此，歎起氣來，說道：“我的前世呀，也是蕩氣回腸，真是聽者流淚，聞者傷心。”

羌蕪道：“沒意思，我看你這副臉麵，蒜頭鼻子綠豆眼，也不太像蕩過氣回過腸的，哪個能看上你了？烏龜還是王八？”

老鬼又掩著扇子羞答答地笑起來，“不是人家看上我，是我看上人家，一廂情願，可不得愁腸百結嗎？”

羌蕪道：“嗯，那人也是挺倒黴的，招上了你這麼朵爛桃花。”

但是聊下去就又不是那回事了，他麼，一會兒說自己是為情所困，一會兒又說自己含冤而死，再過了一會兒，又說自己是走在路上，被花樓上扔出來的一口酒壇子給砸死的。

羌蕪聽得煩了，就問老鬼阿璽：“我困了，有什麼地方可以躺會兒？”

老鬼指了指角落裡一堆裝著稻穀的破麻袋。

羌蕪想著，這破地方將就將就得了，於是倚著那幾袋穀子睡了起來。

她倒也沒有真的睡著，提著兩隻耳朵聽著，腦子可清楚得很。

聽那甲板上又有動靜，她便散了一縷魂識去，瞧見那些鬼又打撈起一副棺材，蓋子一開，一股屍臭味撲鼻而來，那屍體被扒拉了出來，已經腐壞了，想來是剛下葬不久。

但死人身上的衣服很是華麗，手上金戒指玉戒指也沒少戴。那些鬼便把這人身上的金銀細軟全取了下來，連著那一身衣裳也給扒了下來，扒得一乾二淨後，又把死屍投進了河裡。

棺材裡亦是金銀珠寶不少，在月光下閃著光，這些鬼捧著黃金珠寶，一個個眼睛裡都放著光。

羌蕪心想，看來這還是一群盜墓賊，都變成鬼了，還這麼財迷心竅。

那一縷魂識回來後，就聽見老鬼阿璽在外麵哈哈哈大笑。

羌蕪走出船艙，道：“你們笑這麼大聲，都把我給吵醒了。”

抬眼一瞧，前麵竟是座山洞。

這船要過山洞，一下子，船上的燈火便亮了起來。

山洞裡麵很黑，岩壁是黑黢黢的，水麵也是黑黢黢的。水下嘩啦啦的，像有什麼東西在繞著船遊動，卻是隻聞其聲。燈火映在水麵上，水光瀲灩，黑浪翻滾，並不見是什麼東西。

一旁的山壁上有一處小洞，船駛到近處時，才發覺這山洞居然也有八尺來高，五尺之寬。

那些鬼下了錨，把船定住，一個個跳上岸，走進山洞裡去。那山洞起先很窄，後漸漸豁然開朗，裡麵金銀珠寶堆砌成山。

羌蕪有些傻眼，她問阿璽：“你藏著這麼多財寶做什麼？你一個鬼，用不著吃喝拉撒、衣食住行，人間的這些財寶與你有什麼用？你守財奴啊！”

阿璽用扇子掩著嘴，嘿嘿一笑，“很早以前，我就有一座金幣堆成的小山，我往那小山扔一塊金幣，那金幣就像沙漠裡的沙那樣嘩啦啦往下淌。半夜裡我睡不著，就起來聽這種聲音。我這一生最喜歡的就是把金子堆成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