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蕪正靠著樹睡著,迷迷糊糊的,還夢著跟銀鈴在花樓裡打架的情景。
打著打著,臉上涼颼颼起來,起先倒也不在意,繼續跟銀鈴打,怎麼說也要把那一票拉回來跟她平了,卻不知怎的,臉上的涼颼颼變成了濕噠噠,一回頭,卻見一個肥頭大耳、滿臉橫肉的老男人正撅著嘴閉著眼要親上來。這一下,可徹底將羌蕪驚醒了過來,“啊”的一聲直立起身體,便立即聽見“咚”的一下,不知和什麼東西撞上了,兩眼一黑,腦袋天旋地轉起來。
靜夜裡,被她這麼憑空起了一嗓子,那樹上好端端睡覺的鳥兒也一齊醒了,跟燒紅烙鐵燙著屁股似的,撲簌簌地飛到夜空中。
待腦袋清明過來,聽到樹上有吱吱的聲音,仰頭一看,原來是一隻黃色毛猴吊著尾巴倒掛在樹枝上。此時,也在揉腦袋,露出一臉吃痛的神情。
“狗娘養的,原來是你這個鬼東西在舔姑奶奶的臉!”
羌蕪心中噌地一下燒起了一把火,拿手在臉頰上一抹,一股子的口水味,更是讓她惡心個半死,抽出一根鞭子來,非把這猴子腦袋劈開來不可。
那猴子見狀,伸手往樹上一勾,回身一蕩,像彈弓似的彈到了另一棵樹上,再往枝杈上一跳,便隱入了樹葉堆裡。
羌蕪隻一腳跨進桃樹林,那猴子便不見了蹤影,聲息全無。
被這麼個癟三占了便宜,心裡真是說不出的憋屈,一麵拿袖子狠擦著臉,一麵跺腳罵人,卻發現篝火在那燒著,靈均和不知吾兩個不知了去向。
原地轉了幾個圈,才聽到靈均在喊自己。
羌蕪便道:“你們兩個死哪裡去了?你是不是在我身上打了順路符?那符呢,打在哪裡了?”
靈均拿手支著額頭,“在你額頭上。”
“什麼!”羌蕪張著嘴呆站在那裡,“你往我臉上打符?你往我臉上打符!”
連說的這兩句話,前半句是驚愕,後半句是震怒,那語氣似在說,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是不是?
接著,兩邊都靜默了。
夜風嘶嘶地吹動,像是有一條蛇在草叢中遊動。
靈均道:“對不住。”
但羌蕪已然心如死灰,她覺得自己的臉不再貴重了,先是一票之差輸給了銀鈴,後來又讓猴子舔了麵頰,最後,還讓靈均打了一道符。
她的臉是可以這麼隨隨便便褻瀆的嗎?
靈均說道:“我們被陣困住了。”
羌蕪麵無神情,“太好了。”
“你看那些桃樹有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你要小心點,這桃樹裡可能有什麼東西,說不定很危險。”
羌蕪道:“還能危險到什麼程度?”
她臉都讓人給舔了,但凡是個什麼鬼都行,隻要不是色鬼就好了。
靈均見她傻乎乎的,索性把眼睛閉上,通了感,他也可以看見羌蕪周遭的情形。
看了會兒,竟發現那桃樹的位置好像是個陣式,與遁地陣頗為相似。
“你莫要走進桃樹林裡,”靈均說道。
“是嗎?”羌蕪一腳踩了進去,“進來會怎樣?”
會掉到陷阱裡去。
她兩隻腳才在裡麵跨了三步,便一腳踩中一個軟踏踏的東西,隨之,腳下現出一個大坑來,她一下墜了下去。翻轉了幾個身,砸在一片鬆軟的土地上,片刻後醒來,發覺是在一條大河旁。
那河水在月光下泛著粼粼的光,周遭是如水墨一般起伏的群山。
羌蕪趴在地上,望著遠處高高的樹屏山,“好樣的,爬了一天的山,白爬了。”
靈均又呼喊她,羌蕪覺得很吵,於是在額頭上重重一拍,靈均那邊就看不見了。
她走到河邊,見河水很是清冽,便捧起水來洗臉,那水很冰。她覺得這兩天運氣不好,拿水洗臉的時候,都怕有人站在上遊撒尿。
洗過臉以後,腦子一下子清明多了。
她愣愣地看著水裡自己的倒影,忽然狠狠地朝水麵拍了一掌,拍得有些用力,水花四濺,波浪翻湧,附近有兩三條魚登時翻了肚皮,被拍死了,浮在水麵上。
她恨恨地說道:“好你個銀鈴,跟你吵了幾句,你就鬨失蹤。你可真是小氣到家了。”
隨後,江上遠遠地漂來一艘船,羌蕪又拍了拍額頭,說道:“靈均,江上有一艘船。”
靈均與不知吾正在那迷陣裡查看,聽到羌蕪說話,靈均把眼睛閉起,果真看到江麵上一艘黑色的大船,船上燭火搖曳,到處都掛著黑色的燈籠。
羌蕪卻不待他說話,一下飛到了船上。
靈均隻得說道:“小心。”
剛一上船,便聽到船後麵有聲音,羌蕪走到後頭去,瞧見一群人正趴在船沿上,在嗨喲嗨喲地喊,好像在拉什麼東西。
羌蕪踮著腳伸著脖子張望,不小心身體一歪,撞翻了一隻木桶,那木桶裡掉出一個人頭來,在船板上滾了兩圈,大喊了一聲,“要死啦!”
那群人都回了頭,一眼就看到了羌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