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穀道:“怎麼如此離奇。村人裡自己沒覺得奇怪嗎?”
靈均自然也聽到了這個周潯所說的話,心裡疑惑:怎麼兩個村莊,一個萊益村,一個益萊村,會如此蹊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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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均與不知吾又走了一遭,到村口時,一個人從前麵走了過來,那人渾身上下都是麵具,鬼臉的,神像的,連那唱戲的臉譜麵具都有。他一進村,小孩便從四麵八方嘻嘻哈哈地圍攏了過來,跟在這人後麵。
那人走到靈均與不知吾麵前,說道:“年輕人,買麵具嗎?”
聽聲音,是個老人。
靈均正要搖手,不知吾卻搶先一步說道:“拿兩個麵具給我們。”
那老人便讓他們挑。不知吾挑了兩張鬼麵具,給了那老人幾個銅板。
不知吾道:“老人家,為什麼這個村莊裡麵的人都戴麵具?”
那老人還未開口,小孩便說道:“因為有妖怪。”
“去去去,一邊玩去。”這老人踢了踢小孩,那些小孩子便散掉了。老人道:“這麵具是用來辟邪的,辟邪!”
靈均又問:“老人家,可知道益萊村怎麼走嗎?”
老人一聽這話,頓時打了個寒噤,說道:“不知道,不知道,我沒聽說過這個村。”隨即,忙忙地走了。
一個孩子還在嘻嘻地笑著,躲在籬笆後麵。靈均把那個孩子叫過來,問他:“小朋友,你知道益萊村在哪裡嗎?”
小孩指了指不遠處的座山,說道:“就在那山的另一邊。那山叫元寶山,你看著,兩邊高中間低,是不是很像一個元寶?”
靈均又問:“你們怎麼都戴著麵具?”
孩子道:“因為長得醜呀,長得可醜了,我們這地方的人,摘了麵具,會嚇死個人。”
靈均道:“可以讓我看看你的臉嗎?”
那孩子便立即變了口氣,倒不像是一個孩子的語調了,怒氣衝天,喊道:“不行,不行!摘我麵具就要你的命。”
靈均看這孩子嚷嚷起來了,怕把他們的父母引過來,到時候以為是他欺負小孩子,便急急地跟不知吾走開了。
靈均又跟羌蕪說話:“羌蕪,你們就在那廬子裡等著,我知道益萊村在哪裡了,翻過一座山頭便是。我和狐狸現在就過來。”
羌蕪懶懶的,說道:“那你們快點吧,我可快煩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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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隻管往元寶山走去。這山遠不及樹屏山那樣高大巍峨,不過也是走了一兩個時辰,方才到了山頂,從那山頂一望,果然,山腳下有兩個村莊,一邊一個,兩個村莊裡的屋舍相差無幾。
靈均道:“狐狸,我們歇歇腳,我再去探一探銀鈴的魂識。”
不知吾抬頭看了眼太陽,雖不到正午,但日頭火辣辣的,便說:“在太陽底下打坐,會不會太曬?”
靈均道:“無礙。”
遂又布了一個陣,這陣倒不似夜裡頭的那個陣,隻不過是在這山頭上搜尋罷了,若是有離魂,一探便可知,這種青天白日的,也不會招來鬼魅。
靈均才布下陣,不知吾心裡就擔憂,這樣的毒日頭,也不知道他要坐多久,想來想去,便拿劍劈了些樹枝,搭了個棚子,遮在靈均的頭上,方有一些陰涼之意。
靈均正襟危坐,不知吾便呆呆地望著他,看他的眉目與紅唇,不免十分癡迷,心蕩神漾。
不知不覺間,聽到有水流之聲。不知吾想著,靈均走了這小半日,連口水也不曾喝過,這山上有山泉,自然要舀些水來給靈均喝。
遂跑到林中,砍了兩根竹子,削下兩個竹筒來,循著聲,往那溪流方向走去,走到前頭,原來是一處水庫。那池塘像是一隻碗,扣在崖壁之間,一道瀑布從上頭傾瀉下來,嘩啦啦地淌著水,飛濺起水花來。
不知吾俯身,在那竹筒裡灌滿了水,一抬頭,卻見對岸的樹影裡囫圇地蹲著一個人,那人似乎正在洗手,仿佛隻是一團黑影,看不清麵目,那黑影也似是浸在水中一般,飄飄蕩蕩的,可是往水中一望,那水中卻並沒有這“人”倒影。那人兩手白慘慘的,極瘦極瘦,皮包骨頭。
不知吾什麼妖魔鬼怪、魑魅魍魎不曾見過,這可是這一雙白色的手,卻讓他心頭發寒。
他忙原路跑回,跑得極快,樹枝劃傷了臉,留了幾道淺淺的血痕。
靈均此時已經回神,正坐在那樹棚底下,見狐狸遠遠地跑來,似有幾分倉皇之意。
狐狸跑至靈均麵前,方才想起鎮定神情,卻也有些來不及了,隻是止住步子,將竹筒遞與靈均。
“你去打水了?”靈均接過竹筒,卻看著不知吾,“著急忙慌的,是遇到什麼了嗎?”
不知吾低著頭,不願意說,半晌才道:“看見一隻死狐狸。”
如此一來,靈均便不問了,想來,那必是一隻紅色毛發的狐狸,又叫他想起自己的母親來了。
數百年來,靈均最是了解狐狸不過的。他母親的死,在他心頭,簡直就是一道永不可消除的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