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吾驚愕地看著水中的倒影,臉讓夜風吹得煞白緊繃,半晌,他才搖頭說道:“我殺不了他。我的修為和術法都在他之下。”
那人說道:“沒事,我教你。”
說著,他便拾起一根木棍,傳授了不知吾一套招數極其淩厲的劍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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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吾兜了一衣襟的果子回到了祠堂,皆是些桃子、枇杷之物,他對靈均說道:“我跑了好些路,才找到這些果子。”
靈均笑了一笑,說道:“我說你怎麼去了這麼久,原來是去摘果子了。”靈均說這話時的眼神,是不知吾小的時候,他看他時的那種眼神,溫和,包容。
刹那間,不知吾覺得好像一切都還是從前,什麼都沒有變,然而,這種想法是自欺欺人的,他的心裡隻是止不住的一陣陣哀痛。
靈均道:“我不餓,但確實是有些渴。”便挑了幾個果子,拿了一個遞給周潯,周潯搖頭說不吃。
隨後,幾個人又說了些話,靈均看了看天,對周潯說道:“我們得先回樹屏山了,那隻還活著的雛狐狸身上說不定也有什麼符咒。我回去必會好好查看,到時候有什麼發現的,立馬與你說。”
他們便從祠堂裡出來,才走到大道上,就看見外麵站著好些身穿黑色衣袍、頭戴狐狸麵具的人,從四麵八方朝他們包抄而來,刺桐花在黑袍上肆意飄舞。
不知吾活學活用,當即出手將無麵人教他的一套劍法使了出來,這劍法果然厲害,以一敵百,須臾功夫,便有二三十隻狐狸在地上抱膝打滾了。
靈均心裡納悶,這劍法怎麼如此怪異,好像以前從來沒有見過,但這些頭戴麵具的狐狸想也都深得天師親傳,十八般武藝皆使了出來,不容小覷。
他道:“狐狸,你過來。”便割破手指在不知吾的劍身上畫了許多的符咒。不知吾再出劍時,便是效力加倍,周遭的妖精全不是不知吾的對手。不知吾輕而易舉將一半的人打趴在地,另一半的妖精見狀,紛紛四散著逃了。
有隻狐狸身上刀痕累累,卻尚未死去,直拖動著一條血流如注的腿,往山坡上爬去。不知吾一腳踩在他的腳腕上,抓住他的衣領,將他掀了過來,一把掀掉了麵具,底下露出了寧源霜的臉。
寧源霜口吐鮮血,他胸膛上有五個血口,皆是不知吾刺的。
他呲呲地笑著,眯起眼睛來看靈均與不知吾,滿臉的嘲諷之意,他道:“我害怕死,所以我的口風很緊。但現在他讓我死,那我就不得不說了。”
靈均道:“他是誰?”
寧源霜道:“天師。”
他往地上吐了口血水,憤恨地說道:“我們都不過是他的傀儡而已。誰會信仰他?誰會去信仰一個嗜血殺人的主?都隻不過是為了活命而已,為了活在樹屏山上……我也,隻是想看刺桐花開而已。”
他顫抖著從袖中取出一朵枯萎的刺桐花,說道:“漫山的刺桐花,像火海一樣的刺桐花。”
靈均道:“連你們刺桐信徒,也沒有見過天師的真麵目?”
寧源霜冷笑道:“你把山上的狐狸全殺了,總有一個是天師。”
如薄霧般的細雨飄落了下來,須臾之後,寧源霜又說道:“我曾經試圖殺死天師。有一個穿著黑袍、戴著麵具的人,站在我麵前自稱天師時,我冷不防地一劍刺去,看見那劍從前胸刺進後背探出,看著他掙紮著跳出窗戶……然而,死的卻不是天師。死的是村寨裡一個微不足道的年輕人,他入殮的時候,身上就帶著劍傷。過了半個月,帶著麵具、用詭音術說話的人又出現了,他說,我一直在看著你,但我不打算殺你,因為我是個不講仇怨的人,你會是我的頭一號信徒,殺了你隻會浪費人才……我第二次殺他,用的是毒藥,是從苗疆蠱主手裡拿來的蠱化藥,我確信其中一個黑袍人就是天師後,把毒藥混進了他的茶水,親眼看著他喝了下去,看著他倒下,口吐鮮血,身上的皮都化了,但自此後,山寨裡隻是莫名其妙失蹤了一個人,那個人後來再也沒有回來過。我一度相信那個人就是被蠱化了的天師。可是七天以後,天師還是戴著麵具出現了,他又用詭音術說道,‘野火燒不儘,春風吹又生’。再兩天後,我家裡就走進來一個人,說自己是天師。他當場就摘下了麵具,然而,那個人,是我的親弟弟,他眼睛裡閃動著血紅的光芒……”
“哈哈哈哈……”他突然狂笑起來,“天師,他就是個影子,他可以附著在任何人身上,山上誰都有可能是天師。”
他突然回光返照,起身一把抓住靈均,喊道:“殺了他,殺了他!”才喊完兩聲,便倒地死了。
不知吾在一旁聽著,麵如土色,靈均看向他時,他雙手不斷地顫抖著,好像無比恐懼。
靈均說道:“天師可以操控山上的每一個人,把他們每一個人當做自己的傀儡,就像那些被操控的伏妖師族長……”
靈均局促不安起來,羌蕪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