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做了好長一個夢,夢裡她還是一個四五歲的小姑娘,她的母親是鎮子裡有名的美人,喜歡穿一身紫色的長裙,彆人都叫她三娘,她的母親烏發如瀑,唇紅齒白。她的父親長得略有些不儘人意,鎮子裡的人都惋惜母親嫁給了莽漢一樣的父親。可母親從不覺得委屈。
她常常坐在父親的肩頭歪頭就可以看到母親淺笑著看著父親。所有的美好截止於那年她的父親被征兵去了邊關,之後便音信全無。
畫麵一轉便是她被族長許給了亭長的的兒子常瑞,自此之後是永遠乾不完的活,永遠挨不完的的打,她的母親還在時,常常喚她若蘅,族長問過她的名字,她那時倔強的緊,愣是咬著嘴唇不說話,族長便親自為她取了名字,青梧。族長用蒼老的聲音喚著她的名字時,她突然覺得這個名字聽著還不錯,順口又好聽。
畫麵又一轉,她又蹲在冰天雪地裡,冰麵上她舉著自己被凍的紅腫的手,一個手擋著太陽,太陽的光柔柔的照在手上,好似沒那麼冷了。
臭丫頭怎麼還不乾活。她眯了眯眼,是那個胖胖的管事媽媽,她身上青青紫紫的傷痕都是拜她所賜,府中的人都知道,她不過是因為她爹於族長有恩,所以祖上才將她許給常瑞,如今族長早都病的臥床不起,即使她被怎麼對待,都不會有人為她做主,這個世態炎涼本就如此。
而且她也早都知道常瑞不打算如約迎娶她,他們總以為她還小,說話也從來都不會防著她,
可是她都懂,可是她反而慶幸,她偷著查了當朝律例,幸而所有人皆以為她目不識丁,所以她翻看書籍時彆人隻是嗤笑,並不阻攔。
族長當時是為她和常瑞換過庚貼的,隻要能忍到常瑞越過她再取,她便可提出和離。
她一直一直忍著,終於,常瑞忍不住在她十二歲那年娶了肖家的女兒,他們成親那天她偷著跑出來在縣衙擊鼓鳴冤。
如她所願,她脫離了常家的掌控,府衙憐她無依無靠,予她一些銅錢安身立命。她一路乞討才輾轉到了邊關,她此前從不知道,屍骨堆積如山的場麵是何等慘烈,腳下的泥土幾乎都撒過獻血,有很長一段時間她都會做著噩夢從半夜驚醒。醒來時渾身便像被水泡過一般。
她記性極好,以前在常府時,有位醫術高超的老先生,她曾跟著老先生采過幾次藥材,時間長了之後,大多的藥理她也就懂了一些,因此她快被餓死時遇到招軍時,她憑著這個便被破格留了下來,軍隊的吃食雖也不好,但總不至於餓死人。她那時還挺感謝那麼多年在常瑞府上受的苦楚。若不是她性子堅韌,怕是早就死在半路上,無緣得見邊關血紅的夕陽。
剛開始時她也確實不用跟著大家出戰,隻需要跟著師傅們救治受傷的兵士。她也逐漸習慣了生命的脆弱與無常,她恨慘了那個挑起戰爭的人,一人的自私造成萬人的流血,罪不可恕。她眼看著早上活生生的人晚上被抬進來時已經沒有任何生機了。她也逐漸變得麻木起來。
奢華的屋子裡熏著不知名的香,香氣清新悠然,慕容襄低著頭撇了一眼門口的侍女。
“她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