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妠嗑光了珍珠丸子,意猶未儘,卻否決了方念生的建議:我在你身邊,你要趕我走嗎?念生沒有勇氣再說分開的半個字。女孩兒笑意盈盈的湊近了他,油膩的嘴唇泛著欲吻的光澤:方念生,我要跟著你,隻要你沒死,我都跟著你。畢妠不說愛了,比愛更決絕。元俢朗麵無表情的聽著這些話,比痛更強烈的感覺怎麼形容?學不會心死就蠶食掉感情,“隻要你沒死,我都跟著你”,俢朗嘲笑自己的跟隨。
案子進展很快,全國轟動,新聞鋪天蓋地,方家父母透過律師叮囑方念生不要出席聽證會,這是最後的保護。念生聽話,所有的消息都來自報紙,修朗和畢妠從不避諱那些割破血肉的字眼,這些舉動給了他勇氣,至少,笑容還在。判決下達前,修朗說:你最好有個心理準備。他一直有準備,可總也準備不好,儘管一律承應,但始終害怕。槍決前的最後一麵,見麵前的那個夜晚,漫長又短暫,修朗畢妠念生三個人窩在生鏽的單人鐵床上蓋一條發黴的被子,風很大,月亮很亮,他們輪著喝一瓶二鍋頭暖身,畢妠被辣出眼淚。女孩兒說:以後,你跟我過,你有我。方念生哽噎。那瓶酒大半兒都進了元俢朗的胃,而醉的人是畢妠,他脫下了外套,裹住她,讓她睡,而方念生枯坐了一夜,他陪他,沒有言語,單單的相望,都是安慰。
元俢朗租了一輛車,花了兩個小時開到監獄,隻準直係親屬探視。修朗微笑,撥順了念生的頭發:等你。畢妠縮在副駕駛座裡不發一語。時間流失的緩慢,難熬,元俢朗想買一包煙,可四周連個活物都沒有。女孩兒靠到他身上,抱住他,越來越緊,窒息。他抬起畢妠的臉,蒼白,他愛的女孩兒在擔心其他的男孩兒,那個男孩兒是他的朋友,他也擔心的,像個怪圈兒,又那麼明晰:妠,一會兒就好,一會兒就結束了。元俢朗的“結束”靠死亡呼應。
修,我一直覺得父母死了真好,老是盼著他們早點兒死,孤兒就好了,隻有我一個人就好了。可現在,我又覺得他們幸好活著。畢妠說話斷句,零落:我的爸媽很糟,他們總是吵架,吵得一條街的人都看我們家的笑話,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打我,心情好的時候也打我,我最煩就是交學費的那天,因為總少不了一頓揍,我爸說我是個賠錢貨,我媽也這麼認為。填誌願的時候,我一定要去外地,我爸媽說外麵生活費錢,讓我填個本地大學。可我受夠了,再跟他們一起我會瘋的,他們又開始揍我,我也揍他們。我十八歲了,我要為自己活,我要去外地,所以我揍他們。把我爸腦袋打破後,我很開心,跑出來給你打電話,我真的開心,可是看到你的時候卻笑不出來,你問我怎麼了,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我說我要去外地上大學,你說好。元俢朗,你的“好”讓我高興得快哭了——女孩兒把自己埋進元俢朗的胸膛,心跳聲像音樂,著迷:元俢朗,認識你真好。
“元俢朗,認識你真好”,真的,沒有錯過,真好。元俢朗把感情逼到塵埃裡,至少沒有錯過,剩下的,都是餘出來的幸福,她要愛的,讓她愛,一如他愛的。修朗抱緊了畢妠,聆聽她的“傷”,撫摸她的“痛”,珍貴的回憶,即便是邊角,都沒有愉悅的成分。他輕輕地說:妠,你有我。
畢妠仰頭看他,英俊的男孩兒,微笑,全然信任的笑容。她與之他友情,他與之她愛情,都是萬分純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