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造型才是本行,此刻儘顯,元修朗輕而易舉的裝飾了落魄的壞境,生出了略帶嬉皮的頹廢美。拉瑞莎裹著織著印第安圖案的線毯,滿足。畢妠偎在修朗的懷裡,心意闌珊的。約克從背來的登山包裡翻出一瓶旅行裝威士忌:要喝嗎?修朗接過了酒,擰開蓋子,灌了一氣兒,傳給了畢妠。四個人圍著破敗的小矮桌坐著,分享一瓶算不上高明的烈酒,筋疲力儘,卻又滿懷高興。他們聊起彼此,彼此的印象,好的不好的融到了一塊兒,分不清最初也料不到最後,一律感恩,這鮮活又滿是遺憾的生命。約克問元修朗到底愛什麼樣的人,他對他非常好奇,這個英俊的男人明明就在眼前,卻讓人摸不透,一厘一毫的都夠不著。
我愛誰都不重要。修朗輕聲,始終洋溢著笑容。
呃,我聽不懂你的話,東方人說話都這麼高深嗎?約克糾緊了眉毛。
修朗微笑,一直微笑,沉默。淡白的感情點穿了,沒人承應,隻等著毀滅,自己收著,空寂了,倒也安穩。遠處的畢妠坐在滑梯上,對他招手,釀了酒意的撒歡兒。每一麵的畢妠,他都見過,都是他隱匿的理由。那個女孩兒很好,很幸福,她是他的朋友,想成為他的親人。他遵照她的意誌活著,活下去,活到死。
拉瑞莎舉著一部立可拍,對準了修朗,鏡頭裡的他坐在散落成堆的木材上,修長的雙腿隨意的架著,風掠過了他的劉海兒,表情坦然得成就美好,微微浮起的嘴角,卷長的睫毛打碎了陽光,碎掉的陽光掉進了迷離的眼睛,深邃璀璨。她記錄了他,這一秒的元修朗柔軟成了神明,她愛他的血肉,儘管從未得到他的心靈:修,我愛你——拉瑞莎坐到他身邊,輕柔的吻了他的臉頰。
修朗拿著逐漸成型的照片,輪廓和色彩的顯影成了時間的魔法:你愛的是他。他摩挲著照片,住在這張紙裡的元修朗遠比當下的他純然。
拉瑞莎皺起眉頭:都是你啊。
都是元修朗,都是,拚到一起隻等著破碎。約克看著這張照片認真的認為修朗應該做模特。畢妠抱著修朗,驕傲的姿態:他製造模特!
修朗喜歡畢妠的張揚勁兒,小小的驕傲在舌尖跳動,抑製不了衝動,那些潛伏在長久的隱憂裡無數次企圖撕裂他的思想和感情的衝動。他吻了她,猝不及防,清醒,他明白自己在吻她,嘴唇間的溫度相融,心突地驚蟄突地平靜。一直想要親吻的女孩兒,親吻,即刻幸福。相機的哢嚓聲就在耳邊,瞬間回憶。畢妠推開了修朗,舔了舔唇:我受不了你這種表達喜悅的方式,太親熱了——修朗的笑容接續了下來,心沉到了穀底,一絲絕望,推諉不開。畢妠踮起腳,輕啄了他的唇:這樣比較好,否則我會以為你愛我。
我愛你。元修朗想這樣說,想,想到快發瘋了,卻無法吐露半分:下次,我會控製好時間的。
朋友間這樣做好怪!畢妠並不希望有下次。
拉瑞莎架好三腳架,來回調試了幾次,把秘密基地取到景裡,劃定了最佳的拍攝距離,把畢妠拉到跟前,終結了各懷心事的插曲:喂,我們來拍個“全家福”!約克快過來!記得笑!好了!我數一!二!三——
“cheese”!四個人異口同聲,搞怪,歡笑,定格了一秒的時間。拉瑞莎珍惜的看著照片:修,你太正經了,雖然正經的你也很好看!約克你笑得太過了,都翻白眼啦!還是我和畢最好看——她翻出登山包裡的塑料真空箱,把照片連帶著隨身的Chris的照片一塊兒放了進去。
拉瑞莎,你這是什麼?畢妠湊到拉瑞莎跟前。
啊!這是我在網上拍得的時間膠囊,我把我最喜歡的東西放進去——拉瑞莎拿出小土鏟,找了棵特彆的樹做下標記開始挖坑:我要把它埋起來,像這樣,等到我老的時候再翻開來看肯定會有意思!哇嘔,想想就有意思!拉瑞莎使勁兒拍土,沒了還壓了塊石頭:畢,你看,我們的時光都在裡麵,誰也偷不走!
誰都偷不走!畢妠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