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憂外患李治艱難 取死之道如意抉擇^^……(1 / 2)

作為房氏的一母同胞,房遺愛一樣不願意跟自己的親兄長發生兄弟鬩牆的慘劇,所以他才會對房遺直好言相勸,正如他所言,眼下的機會對於房氏來說那就是百年未有之變局,任何一個大世家都不會放棄千年世家這個誘惑,正如高陽公主用皇後之位來誘惑如意,千年世家又何嘗不是對房遺愛的誘惑?這是一個家族的傳承和殊榮,能夠和名留青史相媲美的就是在族譜中被重點書寫,甚至對於世家來說,家族是比朝堂更加重要的選擇,家族在前,國家在後。

這是從世家誕生之後每個世家子與生俱來的宿命和責任,從出生,成長,結婚,爭權奪利,都與自己的家族息息相關,也正是經過這一代又一代人的搏殺,才有了千年世家的傳承,曆經千年,何其漫長,這其中有多少陰謀詭計,有多少蠅營狗苟,有多少生死存亡誰能說清?但不變的是家族壯大的目標,“王謝之家”或許就是世家人希望觸及的夢想。(王羲之的琅琊王氏和謝靈運的謝氏,這也是詩句中舊時王謝堂前燕中的王謝。)

現在房遺愛就是想用這樣的宿命來相勸自己的兄長,家族的壯大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現在對於房氏來說就是千載難逢的良機,或許有風險,但在家族的延續中怎麼可能沒有風險?如果有風險就退讓,那家族隻怕遲早會成為彆人案板上的肉,任人魚肉,百舸爭流,奮楫者先,唯有爭先,才不會落後於人。

這就是房遺直的保守主義和房遺愛的冒險主義的碰撞,沒有什麼誰對誰錯,都是為了家族,家天下是皇帝的天下,那世家又何嘗不是世家人的世家?大家都是普通人,有的時候他們也並沒有太多可以借著自己的地位讓自己為所欲為的選擇。

比如,現在的李治也在麵臨著煩惱,讓他頭痛欲裂的煩惱。

李治是一個善於控製自己情緒的人,或許這不是因為他的自控能力很強,也是猶豫李治仁儒的性格,作為曾經並不受大家重視的皇子,李治生氣給誰看?所以也就學會了約束自己的脾氣,哪怕現在已經成了高高在上的天子,但也始終是在長孫無忌的監國之下,這樣李治就更加沒有脾氣可發。

但現在,接二連三的麻煩讓李治感到頭疼,讓他控製不住的想發火。

李治孤身一人呆滯的坐在紫宸殿,時而抬頭望著紫宸殿的殿頂,時而看著眼前的桌子,時而看著掛在不遠處的大唐疆域圖,但隻是看,眼神卻沒有焦點,長孫無忌可以幫他很多事,但有些事是長孫無忌無法代替的,比如心中的憤懣和抑鬱,所以他把所有人都趕了出去,哪怕是看著他長大的內侍監。

內侍監算是真正的兩朝老臣了,從太宗時期就在掌管內侍府,在太宗皇帝駕崩後繼續侍奉在李治身邊,他也算是紫宸殿中的老物件了,雖為閹人,卻是李治最為親近之人,甚至親近超過長孫無忌,所以內侍監每天都陪在李治身邊,每天看著李治的一舉一動,自然更加明白李治心中的苦楚,但對此他也無能為力,隻能看著李治暗歎一聲,在出去之前為李治靜靜的帶上紫宸殿的殿門,有些事是需要自己想明白的,不然一個人總不會成長,李治亦然。

李治第一件煩惱的事,甚至不能說是煩惱,而是惱怒,是逆鱗,那就是宗室諸王請願李泰回歸的事,這件事就像是橫亙在李治心頭的一塊石頭,大家都以為李泰當年隻是“涉嫌奪嫡”,以此為借口想要洗脫李泰身上的罪名,隻有李治自己知道自己的這個哥哥當年為了太子的位子是真的對自己發出過生命威脅,可是現在李治又怎麼可能把這件事說出來?說出來是對大家獻醜還是指望大家同情?又或者用這樣的大家不一定相信的“借口”繼續把自己的哥哥困在均州?大家也隻會這麼看,所以這都是李治的為難之處,還有就是李泰的回歸對李治的皇位也真的是實實在在的威脅,宗室和長孫無忌的暗鬥逐步變成明爭,這些李治都看在眼裡,所以不管是為了自己皇位的穩定還是朝堂的穩定,李治也不想李泰回來,這都是一種艱難的抉擇。

還有就是剛剛皇後來他這裡說的一件事,高陽公主為了李泰能夠回來,偷偷的找到了在後宮深居簡出的武昭儀,用武昭儀過去的身份威脅她在李泰回歸這件事上麵吹自己的枕邊風,這就是皇後在這件事情上麵的煽風點火,這無疑也是李治的軟肋,威脅武昭儀又何嘗不是在威脅李治自己?這也是讓李治很生氣的地方。

還有最近發生在朝堂上的一件事,新羅遣使來朝,說是在天可汗太宗皇帝駕崩後,親近大唐的新羅被高句麗和百濟兩線夾擊,侵城掠地,眼下新羅已經無以抵擋,希望可以得到大唐皇帝的支持,抵禦外敵。

半島三國,高句麗,新羅,百濟,其中高句麗在北最為強大,其中更是有戰神淵蓋蘇文,這是可以抵擋太宗皇帝的大將,在高句麗可謂是隻手遮天,比之大唐的長孫無忌有過之而無不及,最出名的事就是殺掉了高句麗王,重新扶持了屈服於自己的傀儡高句麗王藏,雖然李世民在自己的晚年對高句麗進行征伐,但李世民計劃中的對高句麗終極一戰,因為李世民的突然駕崩最終胎死腹中,所以高句麗雖然元氣大傷,但得益於李世民的駕崩還是有了喘息之機,這樣處於南方的新羅就成了淵蓋蘇文劫掠的目標,用這樣的方式緩解高句麗自己的壓力,因此才有了高句麗聯合百濟兩線入侵新羅的事。

高句麗本來就是半島三國中最強大的那一個,現在還有了百濟的幫襯,新羅在這樣的打擊之下難以抵擋也是正常,所以無奈之下就來大唐求援,大唐作為新羅的宗主國,保護新羅也是理所正當。

按照李治的想法,自己已經上位四年,國家已經平穩的渡過了新皇即位的動蕩期,也該是立威的時候,所以就想效仿自己的父皇去遠征高句麗,李治還深刻的記著,在父皇駕崩前,滅掉高句麗是父皇的遺願,也是父皇的戰略構想之一,因此李治就想現在完成這個遺願,還有就是作為一個皇帝的顏麵,新羅來求援於大唐,如果自己沒有什麼表示那還算是什麼宗主國皇帝?大唐屬國眾多,如果李治對於新羅的難處不管,那無疑是對自己天威的一種折損,李治不奢望自己能有父皇“天可汗”的威名,但至少也要“及格”吧,所以李治馬上就想出兵高句麗,立立威。

但李治不是他爹李世民,就算是李世民當年想要出兵高句麗,還是跟朝臣博弈了很久,最後才依托魏征做夢的借口,推到了魏征的墓碑,才算是強行推動了這件事,這是李世民堵上國運的一場戰事,好在結果是好的,李世民對高句麗戰而勝之,算是解除了中原對高句麗的幾次戰敗心魔,挽回了大唐上下對高句麗不敢言戰的頹勢。

但這都是李世民的功績,不是他李治的,李治隻是一個剛剛上位三四年的新皇帝,他沒有李世民年輕時百戰百勝的從軍經曆,也沒有做皇帝以後的文治武功,甚至就連李世民在位時的一言九鼎都沒有,他隻有承繼的皇位,僅此而已,所以在新羅的使者求援的時候,大家多半都是看向了長孫無忌,而不是皇位上的皇帝,

這樣的情況,李治的立威之舉又會有多少人相應就可想而知,曲高和寡,這也是李治現在自己一個人生悶氣的緣故,他感覺自己這個皇帝做的有點憋屈,前有李泰,後有高句麗,這不就是內憂外患嗎?甚至還要加上長孫無忌的監國,這不就是大權旁落嗎?

覬覦自己皇位的兄弟,擾邊的外敵,掌控朝堂的權臣,李治試問自己是不是最無能的皇帝?他一直不希望自己成為這樣的皇帝,沒想到不知不覺就成了自己不想成為的樣子,就問誰麵對這樣的情況沒有鬱結之氣?

在紫宸殿思考了良久,李治還是沒有想到可以解決自己難題的辦法,就起身想到外麵走走,散散心,不知不覺間就走到了如意的蓬萊殿外。

李治抬頭看著蓬萊殿新修的門幃,又是一陣出神,他完全是下意識才走到了這裡,就像從前他還是太子的時候,遇到想不開的事就會到如意的起居館,再後來是感業寺,現在是蓬萊殿,好像自己遇到難處總會來這裡找安慰,可是這一次還可以嗎?李治不知道,因為如意被高陽公主以身份威脅,如果如意不再是過去的如意......李治害怕這樣的情況發生,也許如意這裡已經是他心中唯一的淨土,或者說是烏龜的龜殼,李治自己就是縮頭烏龜,如果沒有了這個殼,李治又該如何自處?所以李治一直在矛盾,害怕進去麵對如意,麵對那個自己不想要的結果。

在李治還在猶豫的時候,跟在身後的內侍監歎了一口氣說道:“皇上,有些事是遲早要麵對的,既然躲不過去,倒不如帶著勇氣去直麵,一文錢總會有正反麵,與其糾結是正麵還是反麵,那也要在拋出之後,而不是不敢拋出去。”

聽了內侍監的話,李治不再猶豫,正如內侍監所言,自己早晚都要麵對如意,究竟要麵對什麼樣的如意,那也要在見麵之後才知道,不然都是自己的猜測,所以自己要做的就是拋出這一文錢才能知道正反,與其患得患失,不如勇敢麵對。

這時候已經天光漸暗,宮廷院深,也響起了統一掌燈的更鼓聲,於是點點燈火在各處殿閣被點亮,但李治走進如意的蓬萊殿的時候卻看不見燈光,還是一片昏暗。

李治走進屋子,借著落日的餘暉,勉強看到了還坐在桌子邊的如意,表情看不太真切,好似在發呆,因為李治進來之後如意也沒什麼任何反應,跟她懷裡的孩子一樣安靜,孩子是睡著的,如意沒有。

李治站立片刻發聲道:“你在做什麼?天黑了也不掌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