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雜貨間裡,躺著N具少女屍體,他們都長著一張“夏末”的臉。
而能看到這些屍體的,隻有一個叫作陳明的少年。
陳明看了眼時間,馬上就要到下午六點了,隻剩畫室還沒找過。如果畫室裡也沒有,那他就成功了。
他在洗手間用冷水洗了把臉,直奔五樓。五樓最儘頭的教室就是畫室,畫室沒有上鎖。他特意確認過,這個時間點,所有的學生都在樓下的教室裡上自習。
陳明吸了一口氣,慢慢推開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具躺在地上的屍體。
這是一具女屍,穿著明德中學的校服,胸前的校牌照片上,女孩表情甜美,左邊印著名字——夏末。
陳明的心一沉,有點站不穩,他知道自己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可是這次,這次,他又失敗了。
陳明背著屍體到了雜物室,這是陳明的秘密基地,裡麵陳列著他找到的其他幾具屍體,她們來自女廁所、操場、自習室······有的是勒死,有的是溺水窒息,有的是墜樓······這次的原因還不清楚,陳明不關心這個。他把新發現的屍體放到前幾具的旁邊,一瞬間,雜物室有一種詭異的淩亂。
如果有人路過雜物間,就會驚奇地發現,這些屍體都來自於同一張熟悉的麵孔,麵孔的主人安靜甜美,像極了記憶中初戀的臉,可現在她們都變成了屍體,就算是再甜美,也讓人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當然這些屍體不會腐爛,也不會被人發現,隻有陳明能看到她們。她們就像是催命的鬼魂一樣,不動聲色地嘲笑著他的無能,
他翻開手機,距離10月17日還有整整7天的時間。
如果在7天裡,他再找不到是誰做出了那件事,他的世界中就會再多一具屍體,這是他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陳明有點煩躁,夏末身邊的人就那麼多,她是一個很內向的女孩,朋友也不多,怎麼都殺了好幾個了,夏末還是活不下來,難道這一次殺的人還不對?
陳明仔細想了一下這次的殺人動機。夏末前兩天跟學校裡的一個社會姐發生了一點矛盾,社會姐揚言要讓夏末吃點苦頭,夏末不敢說話,社會姐誤以為夏末瞧不起她,梁子越結越深。
陳明分析,按照社會姐的性格,她肯定會對夏末做些什麼。陳明看過社會新聞,女生被女生霸淩是一件很恐怖的事,夏末可能因此自殺。所以,他決定先把社會姐殺了,夏末就安全了。
這就像是排除法,排除掉所有可能導致夏末死亡的人,從而保住夏末的命。
但現在的情況是,社會姐死了,夏末的屍體卻按時出現在了畫室,那麼隻能說明了一點,夏末的死跟社會姐沒有直接關係。
那麼還有誰?
誰還能造成夏末的死亡?
陳明的腦袋有點亂,時針悄悄地指向了六點,緊接著,學校的鐘樓突然發出了洪亮的鐘聲。
“當,當,當。”
陳明的手機亮起,嗡嗡聲震動不斷,他接通了電話,旋即,一個和陳明一摸一樣的聲音從聽筒裡傳出來。
“我是陳明。”
“你······那邊,怎麼樣?”
陳明頓了一下:“死了,在畫室。”
電話那邊死一般的寂靜。
我掛掉了電話,一步步走到五樓,推開畫室的門,夏末的屍體安安靜靜地躺在地上。
六點的鐘聲響起第二遍的時候,我的眼前一花,躺在地上的屍體已經不見了,鐘樓上的表針就像是被力量驅使,開始強製性倒轉,整個校園的所有人都抬起頭,看著時針分針秒針統統倒轉,電子表的屏幕10月17日的17突然向後跳了一下,變成了16。
時光回溯了。
我走到樓道,透過窗戶向下看,夏末從教學樓順著人潮走出,她似乎感應到了什麼,抬起頭,正巧和我的目光相撞,她衝我揮了揮手,指了指手機。
我低下頭,她發來微信,“我在門口等你。”
我關掉手機,立刻朝樓下趕去。
我也是陳明,準確地說,是另一個世界的陳明。
我一直陷在10月16日-17日,而在17日下午五點四十五,夏末也將準時在我的世界死去。
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循環,我已經不記得了。我隻記得和夏末一起回家,然後到了第二天下午的五點四十五分,她就會死去,等到六點,時間就會回溯,一切就又重新開始。
我日複一日地看著夏末死去,夏末不會知道未來發生了什麼,而我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導致她死去。
每次重啟後,大家的記憶都將被清洗,隻有我記得這一切。
我想知道這一切究竟是因為什麼,但我有限的知識並沒有辦法解釋這一切,好在人們喜歡把一些晦澀的科學知識拍成電影或者寫成小說,我看了很多遍的《土撥鼠之日》和《明日邊緣》,漸漸曉得了一些關於時空循環的知識。
但這一切並沒有辦法解決我現在的處境,我隻有兩個想法,第一,我不想讓夏末死去,第二,我要結束這沒有意義的循環。
我發現,循環的開始和結束都是和夏末有關的,也就是說,拯救夏末將是我結束循環的關鍵。
正在我尋找解決辦法時,我意外發現如果撥通我自己的號碼,好像能連接到另一個世界的人,我一下子來了精神。在這個奇怪的漩渦裡,我真的很想找人說說話,哪怕他什麼都不懂。
但電話接通之後,對麵的聲音卻讓我一愣。
他說:“我是陳明,這裡有一具屍體,是夏末的。”
這句話讓我整個人冰凍在原地。
他又說:“我已經把屍體藏到了五樓的雜物間,接下來應該怎麼做?”
對麵的人自稱是陳明,他那裡也有夏末的屍體,我的腦子有點反應不過來了,怎麼回事?難道夏末已經死了嗎?
想到這我急忙問他:“夏末死了嗎?”
對麵的聲音顯然一頓:“我的世界的夏末還沒有,不過現在已經是10月3日了,距離17日還有14天的時間,17日就是夏末死去的日子。”
“你,不知道嗎?”
他試探性地問道。
“不······知道。”
“是一個新陳明。”
他暗自嘟囔道。
我腦子轟的一聲就炸了,我現在是16日啊,可我的世界中,夏末並沒死,她······隻是陷入循環中了,我立刻又問道:“為什麼說夏末會死去,你這消息哪來的?”
電話裡的陳明沉默了一下:“是另一個‘陳明’告訴我的,你······知道平行宇宙的事情嗎?”
平行宇宙的事情我還真知道一些,我循環了這麼長時間,電影沒少看,什麼《源代碼》、《彗星來的那一夜》之類的看得不少,但是平行世界和時間循環相結合的電影確實沒看過。
“這個電話是所有平行世界中的陳明的電話,我們隻要不停地撥打這個電話,就會有幾率接通另一個世界的陳明,但是無法確定接入的是哪一個世界,當然這些是另一個陳明告訴我的。”
“現在所有的世界都麵臨著一個問題,就是······”
“夏末的死亡?”
我試探性地說了一句。
“嗯。”
電話有些沉默:“每一個平行世界裡都有一個陳明和一個夏末,可能因為時間流速不同,方向不同,導致他們發展到了不同階段,有可能你那個世界的一天,是我們這個世界的兩天,或者我們相反,但是所有世界中的陳明都在救夏末。而且這個號碼有一個奇怪的約束,如果一個世界的夏末死了,那這個世界的陳明就也無法再聯係到了。”
我沉默不語。
“夏末是對陳明重要的人吧。”
我站在樓道裡,風迎麵吹過來。
“是的。”
“那你距離10月17還有多長時間?”
我停了一下,看了一下表:“大概還有六個小時。”
對麵的人顯然沒料到我居然是這種情況,有點語塞。
我把現在所遇到的情況全盤托出,陳明先是沉默不語,後來也接受了這個事實。而且我們還發現,每次我的世界的夏末死去時,便會在另一個世界的陳明那裡留下一具屍體投影,彆人也看不到,隻有陳明能看到摸到,他把所有的屍體都放到五樓的雜物室。
隨著時間流逝,我們漸漸意識到,已經再也沒有彆的“陳明”加入了。
我有了一個危險的想法,但我不敢提出來,如果我想的是真的,也許其他世界的夏末已經死了。
那麼多平行世界的夏末都死了的話,是不是意味著,我現在所做的一切,也都是徒勞呢?
我不敢往下想,陳明告訴我,現在隻有我們兩個世界的夏末還活著,而且我的世界按理來講,夏末不可能死掉,隻有陳明那個世界,夏末才有可能在17日死掉。
陳明的脾氣肉眼可見越發暴躁,我能感到他的緊迫感。
一天晚上,他突然給我打電話,說現在情況來不及,他想到了一個辦法,就是有點殘忍,問我能接受嗎?
現在什麼也比不上夏末的命,而且如果辦法奏效,我還有可能跳出這個循環。
我問:“什麼辦法?”
陳明說:“你敢殺人嗎?”
陳明跟在夏末背後,路上的人熙熙攘攘,有幾個學生衝著陳明做鬼臉,他視而不見。
從很久之前開始,他放學就跟夏末一路回家。他們從小就認識,青梅竹馬。在陳明心裡,夏末又是親人,又是暗戀的人。
這個學期,他跟夏末做了同桌,夏末是班裡的學習委員,老師為了提高他的成績,把他調到夏末身邊。
夏末看著陳明心事重重的樣子,關心道,“是英語老師說你說得太重了吧。”
陳明一愣,雖然英語老師說得確實有點狠,但他的心根本不在這兒。他搖搖頭:“這倒沒有,我臉皮多厚你又不是不知道,這一點事兒,我早就不想了。”
夏末在前麵停下來,轉過身,“那你繃著臉乾什麼,我觀察你好幾天了。”
陳明自從知曉了夏末的事兒,一直在想如何解決,沒想到反而害夏末擔心,但這件事絕不能讓她知道。
陳明扭過頭,“一點私事。”
他的目光穿過街道,夕陽正躍入地平線下,將樹木的影子拉得很長。
夏末的聲音有點低,“是因為家裡的事情嗎?”
她知道陳明是單親家庭,從小沒有媽媽,對於這件事,一般很少人提及,而陳明的父親是一個酒鬼,喝醉了還會打他。
相反,夏末的家庭十分幸福。
在下雨天,夏末總是倒數第二個走,她常常央求父母也帶著陳明。那時,陳明便裝作睡著了,把頭埋進臂膀裡。
最後,通常隻剩下班主任和陳明在教室裡坐著,一起等雨停。
但陳明最後還是沒有等來雨停,隻等來了下課鈴聲。班主任興高采烈地鎖門回家,走之前,陳明說有人來接,班主任便心安理得地離開了。班主任走後,陳明就把衣服往頭上一蒙,轉身鑽進了雨幕裡。
他回了家,滿身酒氣的父親,躺在沙發上。
他心中毫無波瀾,習慣性地拿出書,打算完成今天的作業,卻意外發現了一把雨傘。
女生的傘,很精致,是她在他裝睡時偷偷塞進去的。
陳明突如其來地想笑。他撐開這把傘,又關上,看了看窗外,雨已經停了,但他想做她的傘。
夏末突然談起家裡的事,陳明也不覺得冒犯,“還好吧,我還是羨慕你多一點,你們家多幸福。”